新捕蛇者說散文

某日，我在鄉下閒逛，遇一老翁。老翁姓聶，年近七旬，身材矮小，腰板卻相當硬朗。

當我意外得知他是一位捕蛇者時，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跟他閒坐在一起，向他打聽那些捕蛇的事兒。

老翁說，很多年前的一個深夜裏，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他驚醒。他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叫喊聲：“聶師傅，快開門！聶師傅，救命！”

聶師傅打開木門一瞧，只見一位壯漢身後揹着一位後生仔。壯漢見了他，焦急萬分央求說：“聶師傅，他被毒蛇咬傷了，你快快救救吧！”

聶師傅把他們迎進屋裏，吩咐壯漢把後生仔放在沙發上。藉着燈光，聶師傅詳細察看了後生仔的傷口。只見後生仔的右臂腫大得鼓漲起來，非常嚇人。

“你是怎樣被蛇咬的？”聶師傅平靜地問後生仔。

“一個小時前，我在田野上捉石蛙。黑夜之中，我被毒蛇咬了一口拇指。毒性發作，我不能行走，只好咬牙爬回家。”說起經歷，後生仔懊喪不已，表情痛苦。

“你能喝酒嗎？”聶師傅問。

“能喝。”

“能喝多少？”聶師傅又問。

“我能喝半杯燒酒。”

“好了。”聶師傅說完，在櫃裏摸出一瓶燒酒，取出一隻鋼化杯，倒了半杯酒，再拿出草藥，倒入鋼化杯中，“你耐心等一等，我只要十分鐘，把酒蒸熱就可以了。”

十分鐘後，聶師傅把蒸熱的酒取出來，端給後生仔趁熱喝了。

“你的傷口已經閉合了，這樣不行，得把毒血擠出來！”聶師傅找來一塊破瓷片，用滾水洗乾淨，刮開後生仔的傷口，從手臂至手指上，一點一滴地把毒血擠出來。

忙完了，聶師傅吩咐他們說：你們可以放心回家睡覺去了。

後生仔傷愈後，送了兩個又大又圓的西瓜給聶師傅，算是答謝。

“聶師傅，你是怎樣學得一身本事的？難道你天生就會捉蛇和醫治蛇傷？”我疑惑不解地問。

“早年，我姐姐嫁到沈所某村，她的家公是一位捉蛇高手，他見我爲人誠實，便教我捉蛇和醫治蛇傷。”

“他是怎樣一個人？”我充滿好奇地問。

“現在，他已經九十多歲了。他給我講過捉蛇的驚險故事。他說，他年輕的時候，有一回，他戴着斗笠獨自上山捉蛇。在草叢裏，他發現一條七八斤的眼鏡王蛇。他大喜過望，一個箭步撲上去，把蛇捉住。不料，那條眼鏡王蛇異常兇猛，掙脫他的'手，呼呼呼，分別在他的左右肩胛骨和胸口上連咬三口，快如閃電，迅捷無比。他見自己被蛇咬傷，雙手死命捏住蛇頭。他擡頭四顧，見不遠處有一位村婦在割毛草，大聲求救，叫村婦迅速過來幫忙。村婦聽見他的叫聲，跑上前來，卻見他雙手跟一條大蛇搏鬥，嚇得腿腳痠軟，哪敢靠前半步？他再三央求村婦說，不要怕，大蛇已經被我控制住，你只要過來，取出我斗笠上的蛇藥，丟進我的嘴裏，就沒事了。村婦膽顫心驚過來，好不容易從他的斗笠上取下蛇藥，讓他吞服了。他這才轉危爲安，眉開眼笑。”

“是什麼樣的蛇藥，有這樣起死回生的效果？”

“那種蛇藥的枝條長滿荊刺，把它的根挖起，曬乾，就可以入藥。這種藥的根像金條一樣，黃澄澄的。以前，這種蛇藥在寶塔山附近較容易找到，可惜，現在很難找到了。”

“你捕蛇的時候遇過危險嗎？”

“當然遇過。我學會捉蛇以後，開始獨自上山。有一回，我捉到一條花蛇，大意之下，右手食指被蛇咬了一口。情急之下，我用力一甩，想把毒蛇甩掉。可蛇緊緊咬住我的手指不放，我連甩數下，都沒有把它甩掉。幸好，我隨身攜帶了蛇藥。你瞧，這就是被蛇咬傷留下的疤痕。”我湊過頭去一瞧，果見他的右手食指處有一條明顯的疤痕。

說起捕蛇的事兒，聶師傅說：“有一年，我捕了很多蛇，把他們放進一隻大瓦缸裏養着，以便等到天涼時賣個好價錢。我往瓦缸里加了一些泥土，再抱了一些茅草放在裏面，用蓋子蓋住大瓦缸。我便外出覓活去了。半個月回來後，我掀開蓋子一看，只見瓦缸裏的蛇幾乎全死了。我心裏透涼，只好用畚箕把死蛇挑到野外，把它們埋下。我心情不好，把剩下的兩條蛇送給親戚，讓他們煮吃了。”

“那麼多蛇，爲什麼會死掉呢？難道是餓死的？”我又問。

“不是，主要是那時天氣多變，忽冷忽熱，蛇最怕那種天氣，所以幾乎全都死了。”說起往事，聶師傅仍感到可惜。

“你是怎樣捕蛇的？我聽說，蛇有蛇路，是這樣嗎？”

“是的，蛇有蛇路，捕蛇人能看出蛇路，知道蛇出沒的規律。我一般是赤手捕蛇。有時候，我提一隻袋子，用一根小棍子，把蛇趕進袋子裏。我有時候用蛇籠捕蛇。”

“用蛇籠捕蛇？怎樣捕法？”我好奇不已。

聶師傅起身，上樓取下一隻鐵籠，讓我瞧個明白。

那是一隻扁平的四方鐵籠，長約五六十釐米，寬約三十釐米，厚約十釐米。一端固死，另一端則是進口。

“蛇怎麼會願意溜進你的鐵籠呢？”

“我觀察到有蛇出沒的地方，便放十數只鐵籠在周圍。爲了引誘蛇進籠，鐵籠裏要放一隻青蛙。蛇聽到青蛙的叫聲，便悄無聲息地靠近，溜進籠子裏捕吃青蛙。這樣，它就成爲籠中之物，無法逃生。籠子裏還要放一杯水，供蛇飲用。白露之時，蛇出來活動，四處覓吃，正是捕它們的最佳時機。”聶師傅手拿鐵籠，當場向我演示起來。

“有人說，蛇喜歡在墓穴裏藏身，有蛇光顧的墓穴是不是好墓？”

“沒錯，蛇喜歡藏身墓穴，還喜歡在老鼠洞裏過冬。它們喜歡暖陽地帶。不過，我認爲，蛇藏身的墓穴不算是好墓穴。蜜蜂喜歡去的墓穴纔是好墓穴，因爲蜜蜂最喜歡乾淨的小動物。”

“我聽說，熬蛇要配一隻母雞？這叫做龍鳳湯，是不是這樣？”

聶師傅回答說，他有一種熬蛇的祕方，不用配雞。他的祕方是蛇一條，花生油一斤，腐竹半斤，餈殼半斤，黃豆半斤，米粉兩紮。他說，這樣熬出的蛇湯，味道鮮美，滿屋飄香，令人垂涎欲滴。

“我聽說，很多人喜歡吃蛇。你捕了那麼多蛇，應該知道，蛇能賣上好價錢，是這樣嗎？”

“八十年代，那時每斤蛇只能賣3元。後來，能賣到七八十元。再後來，蛇價漸漸上漲，我賣過最好的價錢是每斤150元。可是，這些年不行了，官場上嚴禁大吃大喝，蛇的價格一路暴跌，行情不好，連銷路也成了問題，加上我年歲大了，已經洗手不幹了。”

“哦！”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