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向你告別散文

兒子，不知何故，我最近總會無端地思索起“死亡”這個沉重的話題。也許是年歲漸長，明白了世事無常；也許是骨子裏的多愁善感，讓我對死亡有了一份超脫和釋然。

一個人在死亡面前會經歷三種心境：恐懼死亡，面對死亡，超越死亡。一個成熟理智的人必須具有面對死亡的勇氣。

也許是在新聞裏或現實中聽聞過太多的天災橫禍，潛意識也會聯想到自身。關於死亡的假想緣於有一次我和你爸一起去醫院檢查身體。每次出門坐公交車，我都喜歡選臨窗的位子。我喜歡透過車窗看高樓林立中的萬家燈火，喜歡看點綴路邊的那些安靜清幽的花草樹木，喜歡看馬路上或不疾不徐、或行色匆匆的人流，還喜歡看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這些或靜止或流動的風景構成了這個美好和諧、豐富多彩的'世界。那日我又像往常一樣注視着馬路上奔流不息的車輛，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從我的腦海裏閃出來：假如我們夫妻二人同時出了車禍，兒子該怎麼辦？他還沒有成年。想着想着，淚水便洶涌而出。但很快我便將這些悲傷情緒壓抑住了，悄悄地擦乾了眼角滑落的淚珠。因爲我怕你爸會盤問我好端端地爲什麼會哭，我無法向他訴說和解釋，說了也許只會得到他的責罵，他會怪我胡思亂想、杞人憂天。你爸是個現實主義者，是個樂天派，而我的個性卻帶着一點理想主義傾向，我喜歡天馬行空地想像，好的壞的我都會去想。

一旦開始對死亡有了假想，我就開始很認真地去思考，我想了很多、很遠，而且只要每次一想起，就會有無邊無際的悲傷在我的心裏蔓延。有時我真怕假想會變成現實，那兒子，如果我們不在了，你該怎麼辦？因爲我們在外地，你身邊除了我們的同事朋友，那可是舉目無親呀！所以我想我應該提早打算，爲你做點什麼。於是我準備提前跟你交代遺言，安排一些身後事，我怕有些話現在不說，也許以後會來不及說。而且有些話憋着，我怕我會抑鬱，只有說出來了，才能了卻一樁心事，這事纔會過去，我才能繼續若無其事地平靜生活。

雖然想要跟你說的話在我的心裏醞釀了很久，可是我心裏還是很忐忑、很矛盾，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和你說這些，不說我怕會留下遺憾，說了我怕你會有思想壓力，影響你的學習。考慮了很久，我覺得你已經十五歲了，心裏上應該有這個承受能力，何況這一切只是一場假設和演練。那個週末夜晚，你爸還在加班，我讓你放下手中的手機和電腦，把你叫到跟前，鄭重而又嚴肅地跟你交代，假如我和你爸不在了，你第一時間要給老家的親人打電話，求助他們幫你處理我們的後事，我把幾個重要親人的手機號寫在一張紙上，放在你第一時間會想到會找到的地方，並告訴了你兩張金額比較小的銀行卡密碼，因爲我怕你沒錢用，會餓肚子。

在和你說這些的時候，我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可話還沒說完，我便泣不成聲，只好長話短說，選最重要的說，於是這場談話便草草收場，而你，一臉的迷茫，只是沉默，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可能是你還沉浸在遊戲和小說的狀態裏沒有出來，也可能這種話題對你來說太過於唐突，而年少的你也許對死亡還是一個模糊的認知，沒有深刻的領悟吧。又或者你心裏也很害怕真的會失去我們，用沉默來回避和抗拒這個話題。

兒子，你知道嗎，我不懼怕死亡，但我卻懼怕你失去我們會悲傷。假如我們不在了，我怕你不會照顧自己，我怕你凍着，餓着。兒子，假如我們不在了，你要勇敢堅強地活下去。你可以回老家和奶奶住在一起，你要努力學習，用知識充實自己，武裝自己。我們辛苦半輩子攢下的一點積蓄，支撐到你讀完大學應該沒問題。希望你自信獨立，能夠自食其力，若無大的才能，就做個快樂平凡的普通人，哪怕是掃廁所也要昂起頭、挺直腰桿堂堂正正做人。你如果坑蒙拐騙，昧着良心做人，那我們在另一個世界也不會安心。

兒子，如果我們不在了，你一定要克服內向的缺點，遇事多和親人朋友傾訴溝通。平時要多和奶奶、姥姥、大伯、姑姑、姨媽、舅舅聯繫，他們是你最親的人，也是你最堅實、最溫暖的依靠。

兒子，不要嫌媽媽嘮叨。因爲人生禍福難料、吉凶難測，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就當我這是未雨綢繆吧，說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到時候你也不至於六神無主、驚慌失措。其實我也希望老天垂憐，能夠賜給我們一輩子的母子情緣。我也希望你能夠在我們的庇護下，無憂無慮地長大。我希望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平安健康地過完屬於我們的這一生。哪怕老了變得頹廢邋遢了，偶爾還要遭受你的嫌棄和責罵，我也會覺得那是一種幸運和福氣，因爲有很多的父母與子女會陰陽相隔、早早地失散分離。

兒子，媽媽今天藉着文字，提前給你寫下一份告別書。生命是短暫的，文字卻是永恆的，假如我們不在了，文字裏的這些溫言細語和山高水長的情誼，會代替我們陪伴你，溫暖你，鼓舞你，給你戰勝困難的勇氣，媽媽爲你寫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愛的印記。

兒子，如果我們不在了，你要守着我們的家，照看好咱家的財物，那是我們用辛苦勞動換來的，你要節儉珍惜，錢財要花在有意義的事物上面，贈親贈友，接濟貧苦都可以，就是不能胡亂浪費揮霍。更重要的是，你還要照看好你的人格，做一個勤勞正直、樂觀開朗、善良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