檯曆散文

日子越過越薄，檯曆就顯得厚重起來。每記上一筆，方框就被填得滿滿的，這注定是一個有故事的日子。看着舊去的檯曆，想到已逝的日子，不免回見那如風的春光，秋後落葉隨風飄揚。

每張助推的底頁，都是希望的歲月，有滿心地期待，也有預定的未來。將華麗的扉章翻轉過去，深埋在日子的皺褶裏。像是沉浸發酵的酸菜，有甘甜的餘韻，也有辛酸的淚水。

激起青春燃燒的歲月，我們徹夜未眠，那場酣暢淋漓的足球賽事至今難忘，還有茶几上的酒杯與沙發上癱坐的你。小小頁冊也有重重地一筆，那是一聲驚天噩耗，隔壁的發小電擊身亡，禁錮成了永遠的忌日。那一天滿眼黑色，像烙鐵燙穿了冊頁，將日子挖成了一個深深的洞。

一格空白便是一片祥和，無風也無雨，平靜安祥地度過。每一個數字都是日子默唸成誦，輕點的腳步，緩緩從月頭走到月末。每個月幾近三十步，或是多一天，或少一兩日。不計較零星得失，不苛求點滴恩仇，時光蔥蘢，歲月靜好。

漫步在時間軸上，總會穿插些節日的站點，那裏能駐留，那裏能靜守。停在記憶的當口，看色彩繽紛的世界，觀潮起潮落的人世沉浮。錯過了，便是茫茫人海，浪裏淘沙般平淡無奇；抓住了，即成永恆，在每一個輪迴裏將是必經的路口。我害怕忘記，就重重記上一筆，至少讓人知道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不必爲工作而忙碌，不因時間的膨脹而顯得多餘。或者害怕錯過什麼，釀成今生無法彌補的過錯。再怎麼解釋，都是託辭，還不如不說。

在未到來的空白日子裏，我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有時是驚喜，但更多的是驚愕，不確定因素太多。就像沙灘上的腳印，有大的、有小的、也有汽車碾壓過的、更有甚者是風暴侵襲過、海嘯咆哮過。凌亂的印記加重了心跳，我不知道他們到來的目的，但確實進入了我的生活，讓我歡喜，讓我驚訝，甚至是恐懼，一陣風浪後一切又恢復平靜。不確定的未來，就像空白的紙張，任由日子飽蘸濃墨，重重來一筆，顯示着人生的大氣，生活中大寫的一頁。

日子久了，筆墨就淡了起來，紙張也開始泛黃了。再舊也抵不過舊時光，它雖年事已高，卻日漸新穎，看着每天一樣，實則每天不一樣。清晨放飛太陽，傍晚牽着霞光，走過山頭，回到河畔，靜映面容，洗滌心殤。時光不老，我怎敢老去，你若前往，我便相隨而至。

有一天，你說是紀念日，我們曾經擁有，是開始？是結束？抑或在某個檔期，做了件屬於我們自己的.事情。停留在記憶裏，守候一生的繁華，頃刻，淚如泉涌。都說，生命有極限，實則，往復循環，永無止息。重複着做了母親、父親，漸漸地長輩亦是你、亦是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他們也會像今天的我們。

日曆啊，記錄了時光，也記錄了我們的容顏，和容顏下的那些事件。塵封不住你的腳印，掩埋不了斑駁的痕跡。驀然打開我的心門，往事如煙，歲月成河，世界在眼前，世界在心間。

同學是面鏡子，今天我變成了你，明天又是他的樣子。我只想活成自己，卻總要融進你的生活，變成你的一部分。其實，我們相互依存，早就抹不去彼此的記憶。珍藏的，不是調皮、厭惡，而是那一份情誼，歡愉時的真誠和彼此成長的一段時光。

過一天，撕掉一頁日曆。可日子久了，就忘了去撕扯。再有毅力也執拗不過日子的倔強，它穩穩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時光沖刷、歲月侵蝕。看指尖風的痕跡，悄悄淌過，慢慢刷新，直到青絲染霜，瓊脂泛黃。時鐘或許會待得久一點兒，一個物件，不因日子單薄而削去層頁，不因潮溼而過成泥，不因陽光下的點點輕風翩翩起舞。我告訴自己，這個很珍貴，價值連城。但沒看出哪裏鑲嵌了金石瑪瑙？哪裏鍍了金粉漆皮？只有風輪一樣的時針旋轉不停，像是招惹了誰，嘀嘀咕咕吵鬧不休。安慰一下自己，把日子過得舒坦些，求得半日閒茶功夫，觀書賞花。

故事很多，心就空了許多。房子裝了窗，卻要在壁上作畫。我知道，時間可以裝下風景，風景卻隨了心情。一天給了我，我要用一半去見周公，另一半給你，大概你也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故事裏的你我，終歸是主角，演繹了不同的星點生活。那夜，你喝醉，扶着我說，小時候就是這樣翻的牆。我說肩膀都給你踩歪了，還怪我沒扶正路，害得我們被狂毆了一頓。不解氣，學校還追討始作俑者，你是肚子餓急了，我是路過順着的。我們笑了，他們卻惱了。

給了垃圾簍，一切化爲烏有。給了我，顯得多餘，還不如讓時光消化。過去的已沒位置儲藏，刷新後全都清零，空間只留給今天和明天。昨天悄悄拭淚，今日溫情脈脈，不是失去得太多，而是渴望的較少。越來越少，就越顯得輕鬆，像是要去游泳的孩童，一絲不掛。

翻到最後一頁，我不忘重重地寫上一筆：故事完了，隨日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