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落寞誰與共散文

花箋茗碗香千載，雲影波光獨一樓。

花雲樓內，藤竹雕鏤，銀字笙調，心字香燒。如雲帶般散開兩側的翠竹，似碧籬環繞着樓內大廳；如水流動的琴音飄然輕擦，似夢似幻。樓內早已坐滿了賓客，翹首等待着雲姬的絕活——紛茶。

花雲樓不僅茶香繞樑三日不絕，紛茶更是令人瞠目結舌。世間流傳着：十年一夢花枯萎，百世仍戀雲姬茶。

大廳內白玉瓷桌，臨翠竹擺設，銀色的光折射着青花瓷茶杯，韻味幽長。桌前盡是華衣錦緞，帝都非富即貴之人，有人低首淺談，有人洗耳聆聽，有人大放厥詞，還有人揚長脖子盯着二樓微微舞動的珠簾，簾內正是雲姬的閣室。

鏡妝淺黛，如秋水裁剪的橫波盪漾開來，鏡前的女子在眉心點上一朵硃色的茶花，盈盈一笑。站起身來，彩袖似浪涌動起來，流雲般裙襬搖曳在地，恍若水面上升起的彩霽，連站在旁邊相同打扮的雲姬都驚豔詫異，雖然看慣了“公子”的絕美，仍然不能自持。

從背面看，她們兩人的裝扮一模一樣，連身材也相差無幾。但是雲姬明白，只要一個輕微的動作，便已知曉差距。“公子”的素雅、精緻、高貴，舉手投足間散發的傾城之美，世間任何人不及其一分。雲姬從驚豔中回過神來，發現“公子”已輕手撩開了簾幕，從窗子望過去，便看到大廳的全景。

“公子。”雲姬輕喚了一聲，幾個跨步落在女子的身後。

只見女子回過頭來，對着雲姬淺淺一笑：“雲娘，你說，樓下坐着的這些人可有幾分真心？究竟是爲茶而來，還是爲了睹這裏的絕代風華？”說完，又顧自的搖了下頭，似乎在否定剛剛說過的話。不待雲姬作答，便又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公子。”雲姬恭敬的回道，將手上拿着的.輕紗遞了一條過去。雲姬也隨着女子的動作，將手心另外一條相同的面紗遮了自己眼眸下的容顏。

覆上面紗，兩人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絲毫不差。雲姬退到門後，輕聲拉開房門，女子便從房內輕緩的走出，早已候在門外的小莫將茶筅雙手捧到女子的面前，看到女子輕點了頭，便朝着大廳大聲宣道：“花雲樓紛茶，即時開始！”

樓下坐着的人，聽到小莫的聲音，情緒高漲起來，都停止了交頭接耳，目不轉睛的望向一身綵衣素紗掩面，右手緊攀從樓頂垂落的雪紗，一手橫持細長的銀色茶筅，輕旋而舞。一個轉身，翩然而落，剛好立在大廳正中央的茶座前，瞬間從竹葉間飛出萬千蝴蝶，像雲梭般輕盈，撲爍着斑斕羽衣，環繞在女子周圍，或立肩頭，或站髮梢，或匿袖口。

在座的人無不稱奇，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竹葉間還隱藏着這些蝴蝶。

女子沒有在意他們的表情，連餘光都不曾掃過大廳的角落。只見她微闔雙眼，輕嗅了下長形藤椅上玉杯裏早已烘乾的茶葉清香。旁邊爐火微光，茶壺水聲如松濤。面紗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又見她纖手拾起幾瓣茶葉，扔進了稍大一點的圓潤茶碗中，手提茶壺，沸水順着尖細的壺嘴如畫筆勾勒的一弧，延蔓到茶碗中，頓時雪沫浮花，雅香四溢。

站在藤椅邊上的小莫，早已看慣了她的動作，此刻仍是激動不已，微低着頭不敢直視仙一般的女子，靜靜地站在那裏，守着本分的工作。待到茶香氤氳了周圍的空氣，女子右手拿起茶筅，輕緩的拌動着茶湯，不濃不淡，不急不慢。半分鐘後，慢慢地加大了手臂的力量，茶湯隨着茶筅忽上忽下，漸漸的離了茶碗，落在半空中，似水珠般凝結在那裏，再半分鐘後，水珠悉數回落到碗中，不多不少，不淺不溢。就在衆人驚呆的片刻，女子又用茶筅勾出茶湯，翩然旋轉，衣袂飛舞，茶湯在空中立馬顯現出“繁華如斯，月獨酌；落寞如此，誰與共。”

“妙，真是妙啊，玉姬姑娘不僅茶藝了得，才情更是堪絕！好一個繁華落寞啊。”離藤椅不遠處的位置上，站起一人，玉面書生，眼神裏盡是欽佩之意，正是當今的新科狀元郎。

“確實妙絕了！”

“啓瑞國也只有玉姬姑娘，纔有此等傾世之才。”

……

周圍稱讚聲此起彼伏，安靜的大廳頓時喧譁起來，女子毫不理會，順着雪紗飄然的飛上二樓，回眸一個彈指，空中的茶湯又瞬間落到賓客的青花瓷杯裏。

就在衆人悵然之際，玉姬婀娜的身姿又落回藤椅前，將碗中的茶湯斟在賓客的杯中，開始了“茶詩禪心”的鬥茶會。

“玉姬姑娘，可否摘下面紗，讓我們一睹芳容啊！”

“是啊，玉姬姑娘落雁之美，怕是帝都的鮮花都要爲你讓上三分。”

……

樓下坐着的這些人可有幾分真心？究竟是爲茶而來，還是爲了睹這裏的絕代風華？玉姬想起公子剛剛的問話，不禁啞笑一下，似悲似苦。她收起微染的煩憂，鶯語般的聲音響起：“還是老規矩，你們贏了我，玉姬自會揭下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