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楊樹林散文

回鄉下途中，發覺哪裏不對，然後驚呼出聲：“那些楊樹呢？”

司機：“都砍了。”

難怪視野裏一片光禿禿，象妙齡女子落髮爲尼，不見了青絲。

路兩邊的楊樹林，從我小時候，就已經鬱鬱蔥蔥。在我印象裏，它們始終那樣高大偉岸，不懼風霜。然而，卻在三天時間內，被上邊全部砍伐賣掉。

鄉親們習慣用的形容是：那些樹都“殺”了。

這個“殺”字很形象，它們本來就是有生命的。

身在北方，一年四際，有綠色相伴的日子本就不多。除了大片原野，和屈指可數的山，我最銘心刻骨的，就是家鄉這兩排楊樹了。

曾經無數次走在這條路上。從我是一個孩子，到漸漸成爲少年，從村裏的小學校，到縣城的中學，到市裏的中專……越走越遠，心裏始終放不下那碧影藍天。

我怎能忘記，夏日獨自騎車經過，楊樹林下斑駁的光影，那種沁人心脾的清涼。那種時刻是靜謐的，那種孤單是享受的。

會一個人想一些心事，會有些莫須有的期盼。習慣了有綠影一路相隨。

筆名的由來也源於此。林綠，林中漫步，綠意盈然。

而秋天，會看到片片黃葉隨風舞。即使在凋零，仍舊是打動人心的明豔。那寬大的葉片，筋絡分明，仍有着不屈不撓的韌性。

冬日，曾在落雪的時分，和喜歡的一個姐姐，一起回家。她叫冬雪，而那天，恰好有微雪飄灑。我仍舊習慣走在林中時，仰頭望蒼茫天空，心裏沒有蒼涼。在寒冷的天氣裏，覺得和她走在一起，一切蕭索皆可入畫。

在年少時，也曾向喜歡的'人描述家鄉美景。我喜歡古老的參天樹木，喜歡它們無聲的陪伴，令人心醉心折。

有的人能懂，有的人不會明白。

也曾希望他能夠看到北方的天空下，和北方人性情相融的楊樹。

雖然你不會有和我一樣的記憶和情結。

這世上縱有千片萬片樹林，這世上縱有千種萬種風景，我魂牽夢縈的，仍舊是這裏。

也知道多少年後，再返故鄉，一定物是人非。沒想到不過一週沒有回家看望，已經一片陌生，彷彿走錯了地方。

這不是我熟悉的故土！

讓我如何對着一排排刻滿年輪的樹樁，來告訴你們，這就是我曾經心愛的楊樹？

被“殺”時，它們可曾流淚？

又流落到了何方？我又到哪裏，去寄懷這滿腔的缺憾和不捨？

心裏有個地方空了。

無法彌補。

是否有一天，我會象上一輩人一樣，絮絮向兒女提起這些往事？

曾經，在我的家鄉，有一排楊樹林。

他們一定聽着，且不以爲然，彷彿它們本來就不存在一樣。

是的，它們在下一代出生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而我，甚至沒有來得及留下一張照片。

我以爲它們會永遠在那裏。無論我什麼時候回去。

然而。

當真是往昔不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