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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的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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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鹿泉山還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睡意裏,此時,它是藍色的。昨夜強勁的西北風停了,那些山頂的山間的樹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鳥兒們還沒醒來,間或發出一聲夢囈。山腳下的神山莊裏,卻有三三兩兩的炊煙裊裊娜娜地升起來了,早起的人兒已經開始準備早飯了。

暖冬的隨筆散文

艾披衣而起,望着身邊還在打着鼾的男人,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自己一夜無眠,他竟渾然未覺。不知是一夜的鼾聲驚擾,還是最近自己的心情已悄然發生了微妙地變化,艾不清楚,卻總是失眠,總是想那個溫暖的人,想那些悠揚的聊天,想那些溫暖的詩篇……

艾的家坐落在村子的邊緣,門前不遠處就是大片的農田,她在房子的周圍種了許多樹,三四十棵筆直的楊樹排成了幾排,靠近院牆的這一邊,是六七棵倒栽柳(垂柳),就連楊樹外端的空地上,不知從哪裏飄落的榆錢竟然也落了地生了根,艾把那些細細弱弱的榆苗拾掇拾掇,也長成了幾棵還不算弱小的榆樹,這些看似毫無美感的樹木,在艾的心裏卻是她最忠實的朋友。

或許很多人不解,不就是些鄉村田野裏最平凡不過的樹木麼?

其實艾喜歡這些樹,也不是毫無緣由的。她不喜歡一羣女人聚在一起,唧唧呱呱東家長西家短的討論,對於那些坊間裏的流言,她不想去聞問,更不想去渲染。在那羣女人眼裏,艾或許就是另類,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似得,有點在雲端飄得感覺。她內心的寂寞可能只有訴說與樹,纔不會招致莫名地嘲笑,不會被別人指指點點。艾是一個清高的女子,喜歡那些暈染了墨香的文字,喜歡徜徉在文字的海洋裏,讀世間百態,看人間冷暖。不知是命該如此,還是她上輩子做過些什麼壞事,在今生,一個情感如此細膩的女子,嫁的男人卻是個木訥,不懂得一點情調,絲毫理解不了艾的所言所行。在他看來,一個女人,最大的使命就是生兒育女伺奉丈夫公婆,弄那些個虛無縹緲雲裏霧裏的東西,實在是閒得疼。

對於艾寫的那些紙片,他總是不屑,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冷嘲熱諷。總愛說句:一個農村娘們,不知道天高地厚呢,別覺得多唸了幾天書,就眼睛朝天看,這個家,還是老子說了算。聽得久了,艾也就懶得辯駁了。

艾眼前的這個男人麼,用句通俗的話講,就是一個實用主義者。她的男人,長相算不上好看,倒也不至於生厭,圓圓的臉,絡腮鬍子總是颳得乾乾淨淨的,不過颳得次數多了,臉上總感覺有一層青色,眼睛倒是挺大的,可是絲毫看不出多少靈氣,謝頂的腦門在陽光下總顯得鋥光瓦亮的,不過看久了,也就不以爲然了,至少這個人還是比較顧家的,比較疼愛孩子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不良嗜好。離婚?這個念頭在艾的心裏不知冒出來多少次了,可是艾畢竟是一個母親,儘管自己的男人和自己沒有共同話題,生活裏沒有一點默契,沒有一點情趣可言,甚至經常罵自己寫那些片紙單是浪費墨水,白磨筆頭,但是艾終歸還是俗人,活在這塵世裏,自然也就有自己的那份責任和義務,或許是爲了孩子,她在熬,熬那些不鹹不淡不溫不火的生活……

正月過後二月半頭的時節,艾若忙活完了一天的營生,偷的片刻閒暇,總喜歡在夕陽裏仰望門外這片算不上林子的林子,一開始總是久久地凝望這些光禿禿的枝枝丫丫,盼望着哪天這些不會說話的樹木傳來春的訊息。若是哪天發現柳樹率先冒出了嫩芽,她就知道真正的春天來臨了(大自然裏的春天有時候和二十四節氣裏的春天還是有區別的),若等到暗紅色的楊吊吊掛滿了樹梢,她有時候會帶着孩子們一起在樹底下玩耍,三雙眼睛就盯着那些在風裏搖搖擺擺的楊吊吊,看着那些毛茸茸的東西從樹梢落下,打着轉兒、忽東忽西地飛舞,有時風大,它們還會扶搖直上,然後再緩緩地飄落,等到它們落到地上,孩子們就興奮地找他們認爲最大的那一個,嘰嘰喳喳吵着都說自己手裏的纔是最大的,每每看到孩子們在樹下開心地玩着,艾總想時間若能停頓該多好!若吵鬧聲大了,艾的男人就會一臉不悅地出來訓斥,說這瘋顛顛的娘,不說趕緊燒水煮飯,在外面胡鬧什麼?還要把孩子也帶壞了呢!如此循環幾次之後,艾便保持了沉默,帶着孩子默默地回家弄飯、洗漱、睡覺……春天裏的艾,常常想,那句“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分似剪刀”的詩句,怎麼就找尋不見讀出來的興致呢?

夏天的時候,這片蔥蔥綠綠的樹木給這個農家小院帶來涼爽的同時,更帶給了艾一個安靜愜意的空間。艾常在閒暇的午後,搬一把椅子,捧一本書,在綠蔭下,艾就安靜地坐在那裏,泡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茶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眼睛裏看着那些靈動的文字,心裏浮動着那些書裏描繪的場景,艾甚至常常以爲自己就置身於那個世界裏了。興致來了的時候,艾也會提筆,寫一些隨筆,一個人靜靜地思索、感慨,這本是艾一片幽靜的天地,卻總是會闖進來一些不協調的音符。若遇着她男人心情好,他也就對於此事視而不見,任由艾在那裏享受片刻的歡愉,若遇着他心情煩躁的時候,他大約看着艾端坐在那裏,享受着一份愜意,就會把無名火發到艾的身上,扯着喉嚨罵:“敗家玩意,成天捧本破書,有啥好看的?一年好幾百好幾百的買書,也沒見你搞來一毛錢的收益……”罵得急了,就會跳到艾的身邊,一把扯落艾手裏的書,摔在地上,臨走還不忘恨恨地踩幾腳……看着發狂的男人,艾從不想和他正面交鋒,因爲那樣只會激起他更大的怒火,艾想自己柔弱的身軀可經不起他幾巴掌,關鍵是白捱上幾巴掌,弄得一身傷痕,自己也跳不出這個家的牢籠,更何況還有孩子呢!和他吵鬧,除了能給鄰居們演一場鬧劇,惹他們鬨笑,給他們製造編播新聞的契機,艾想不出還有什麼意義!於是,艾也只有把自己的心事訴諸於筆端,把那些沒處去說的話,寫在紙上,默默地讀給樹聽,艾在默唸那些文字的時候,葉子有時候靜悄悄地聆聽,有時候會沙沙作響,彷彿在對艾說:“聽懂了,聽懂了,我們知道你的心事,別擔心,都會好起來的。”艾在此時,總是喜歡蹲下來,背靠着樹幹,默默地流淚,輕輕地嘆息,待風乾了淚跡,便把那些白紙黑字撕成了碎片,任它們飄蕩在風裏……

月兒隨風走,楊柳逝流年,時間總在不經意間跨越了季節。轉眼,秋天就光臨了這幾十棵樹木,先是楊樹葉子被暈染了輕輕淺淺的黃,待黃葉漫天飛舞的時候,艾的一家人都忙着收割田裏的莊稼,那些沉甸甸的穀物被一車車拉回了打穀場,在場地裏攤開翻曬,經過碌碡的碾壓,扇車的簸揚,黃燦燦的穀子就裝滿了穀倉,那是一年裏兩個人最有默契的時節,可是這種情形並不能維持多久,家裏也就那幾十畝地,也就個把月,就全收了回來,等到玉米都上了架,田地都翻過一遍後,艾和她的男人又陷入了不尷不尬中。嫁過來這許多年,艾總是改不了她的脾性,不喜歡串門,不喜歡三五個女人聚在一起弄什麼‘新聞聯播’或者‘直播’,她就是喜歡那些唯美的文字,喜歡在網海里翻閱古今(當然她不可能總是泡在網裏,也就是閒暇的時間泡泡網),她把那些悲春戀秋的詩句寫在了日誌裏,聊以打發寂寞的時光。在這個家裏,農閒的時候,她的男人總是不着家,不是小賣部蹲着,就是坐在麻將館裏,聽他們胡天海地地侃。他眼睛裏根本看不見門外那些樹葉子何時變黃了,看不見樹何時落光了了葉子。他看着艾看那些樹葉時的癡迷,心裏就不屑,就那幾片破葉子在空中旋轉,最終還不是一頭紮在地上……艾的眼睛有時候會隨着風,望着葉子盤旋的舞姿,傻乎乎地笑,她男人實在是納悶,那些黃不拉幾的葉子有那麼耐看麼?

在艾的內心裏,她特別渴望一種時光,黃昏下,晚霞裏,兩個人相偎,傾筆墨,吾詞君調,仄仄平平,琴瑟賦,沉醉春宵秋曉。人生一場,別人追屋追堡,她只想要風花雪月,花棚石凳,小坐微醺,歌一曲,茗一杯,自得其樂。可是她想要隨波逐流,卻猶如逆水行舟,差強人意。人生很長,她發現自己已經一眼望到了頭,今天是昨天的翻版,明天是今天的翻版,如此循環,直到長眠……

經歷過十幾個春秋後,或許艾的內心很冷了,似乎沒有了溫度。她不喜歡冬天,一直不喜歡。冬天裏,呼號的北風總是光顧,吹皺她冰冷的心。皚皚白雪覆蓋了樹枝的日子裏,凜冽的寒風颳過,她彷彿就看見枝椏裏的喜鵲窩搖搖欲墜,她聽着喜鵲嘶啞地叫聲,她就會心疼,莫名地傷感,她甚至不知道憐憫什麼?人還是物?

艾一度以爲沒有人會懂,會懂她那些支離破碎的語言。在輾轉空間久了後,她總是在一個人的空間裏,看見那些攜着陽光帶着溫度的語言,甚至發現那個人也經常光顧自己的空間,自己的空間一有更新,他總是第一個光顧者,只是兩個人並不怎麼說話。直到有一天,那個人——慶,從聊天框裏打過來一串字:你怎麼總是那麼傷感?爲什麼啊?她就傻坐在那裏,久久打不出一個字,她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她知道,有些痛苦,可以掛在臉上讓人知曉,有些只能埋在心底獨自承受。有時候,刻在心上的比寫在臉上的.更痛苦,因爲它已損傷了自己的骨髓和精神。甚至於當慶再發過信息來,艾突然就心痛不已,淚流滿面。慶說,怎麼看着那些傷感的文字自己會夾雜心疼的複雜情緒呢?此時,艾發現,那個人讀懂了自己那些支離破碎的語言,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幸福外衣裝裱下可憐的內心,或許慶已經從文字裏看到一個溫婉憂傷的女子正緩緩走來,越來越清晰。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通過那些帶有靈性的文字,就讀懂了對方,這不一定僅僅是都喜愛文字的緣故,艾想,或許這就是一種緣分,,或許上天註定要他們相知相惜,或許便是指尖一觸窺人心的奧妙吧!

艾欣喜,這世間竟真有人能讀懂自己,一個懂字,多麼難得!慢慢的,艾和慶開始熟絡起來,她從字裏行間,看到那個陽光男人背後的辛酸,看到他所有的無奈,她心裏漸漸疼了……他們之間默契越來越多,常常是第一句話打出來,對方就知道了下文,甚至於常常打出一樣的字眼,異口同聲地說出同一句話,然後互發個‘哈哈’,調侃對方說了自己的話,從此他們所有的歡喜憂傷,都想彼此分享,從不掩飾。當艾的心靈終有了一份慰藉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今年的冬天不冷,是個暖冬,沒有了往日的蕭條孤單,這並不是因爲閏了個九月,只有艾自己清楚地知道,是因爲慶的懂,慶的心疼,這份默契與相惜,在她眼裏是多麼難能可貴,他們珍惜的是彼此心心相印,這應該是上天賜予艾和慶的緣分,兩個人都深深感念。

艾對慶說,最難忘的就是他的微笑,當笑意綻開在他的臉上時,就算在數九寒天,艾也能感到心底拂過一陣春風,暖融融的,把心都溶化了。

慶,雖不是陽光,卻用他的真誠溫暖,驅散了艾心底的寒。艾知道,兩個人在錯的時間相識相知,或許是前生情債未了,她不想奢望什麼,也不能奢望,兩個今生都有了債主的人,肩上都有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有紅塵裏的各種牽絆,他們不能太自私……兩個人,聚與不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牽念。若得見,願把酒一盞,醉或不醉,想來彼此都會流淚。

艾心底暗自思量着,這個暖冬裏,她將用自己最虔誠的手指,按出如風的文字,通過悠揚的聊天,發予慶,希望能在慶的心頭彈奏出漣漪起伏的樂章!讓慶知道,有個人一直在想着他!或許這份遲來的愛,只能暗藏心底,纔不會令彼此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