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想一個人才孤單的散文

想一個人才孤單的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68W 次

想一個人才孤單的散文

那一日,桃紅色吊帶,牛仔短裙,在喧囂的操場,與姐妹們一起照相。紅色柔軟的塑膠跑道,大片鋪開的綠色球場。她安靜地望着鏡頭,擺出一成不變的微笑姿態。

是下課的傍晚,操場中有許多男生奔跑,她站在跑道內側,夕陽下,側影微長,她們都是歡喜的容顏。

迎面飛來的足球重重砸到她的肩膀,她不及閃躲,跌坐在地。膝蓋在紅色的跑道滴落更加鮮紅的液體。周遭譁然。她們扶起她,擦拭着傷口,她擡頭間,正看見人羣鬨鬧中跑來的他。只是瞬間的事情,陽光被攔腰折斷,藍色球衣上大大的10號數字,有周身汗水的氣息。稚氣未脫的臉,滿面陽光燦爛。

他說,對不起對不起。

她說,沒關係沒關係。

可是轉身,她卻不可控制的淚流滿面。

自然不是爲他而哭,也不是爲傷口的疼痛,她的哭泣,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原因,如同她的腦海,一直殘留着一個人的身影。從他跑來的姿態,她分明看見了過去的影子。

她記得那些日子。穿白襯衣黑色百摺裙,系短小的領帶。也是一個黃昏,經過操場時,足球從低低的柵欄飛過,狠狠砸落她一手的筆記本。

祖樂翻過欄杆跑到她面前,撿灑落一地的本子,對她微笑,卻沒有道歉。

她也沒有糾纏,起身離開。

卻聽見身後的他輕聲地喊,七七,聲音安靜,沙啞而柔軟。

她立在原地,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周身卻是不停的顫抖。

七七,我喜歡你的名字,溫暖而清晰。

她一早知道他,或者說他一早被衆人矚目,每個週一的清晨,祖樂穿筆挺的儀仗隊禮服,在肅靜的隊伍前邁標準的正步巍然走過,然後在嘹亮的前奏中甩動鮮紅的旗幟。陽光下她能看見他安靜平和的臉,那些時刻,她的心中溫暖無比。

每個傍晚,她從僻靜的音樂室練完鋼琴出來,抱厚厚的作業,沿球場低低的柵欄向宿舍走去時,可以看見寬闊的綠色球場上,他奔跑的身影。她總是裝作不經意看他,卻每每遇見他投來的目光。那些時刻,她卻總是想流淚。

她自然也聽說過他所有的傳聞,也看過他身邊川流而過的不同容顏。她不敢奢想這樣的男子會爲自己停留。

是風太大,於是她對自己說,然後舉手擋住自己的臉。

嗨,還認識我嗎?午飯時刻的餐廳,擁擠人羣中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望向他,片刻思索,爾後是淡淡的微笑,藍色10號。

你好,我是藍天。

安七七。

晚上有沒有時間去看我的演出。

什麼演出?她有些好奇。

樂隊專場,我是主唱。

她說了句好。聲音很輕,人聲嘈雜的餐廳裏,他幾乎不能分辨。七點來禮堂後門,我帶你進去。他看見她輕輕地點頭。

她住在三樓,有小小的陽臺,沒有課的傍晚,喜歡一個人站在這裏看天。不經意的低頭,看見樓下等待的男生點燃一支菸。她掩藏許久的寂寞與思念洶涌而來,心口劇烈地痛起來,痛到不能呼吸。

那個秋天,在音樂教室旁的小路看見祖樂靠在牆邊。低頭抽一支白色的煙,頎長的身影,安靜的側面寫滿孤單。

她假裝平靜地從他身邊經過,卻不敢看他英俊的臉。

七七。他又喊她的名字。

她停下卻不回頭。祖樂,有事嗎?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卻還是聽出了微微的顫抖。

他走向前,從背後緊緊抱住她。她沒有掙扎反抗,或者她甘願沉陷,自此糾纏。

聽見他沙啞柔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七七,什麼是孤單?

她說,一個人。

他搖頭,不是的。我一個人不孤單,想一個人才孤單。

他扳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她不敢擡頭看他的眼睛,卻在他的'臂膀與牆壁之間緊促到無法呼吸。

爾後,他的吻落下來,輕輕點在她的額頭。

即使沉淪也好,只要有他的陪伴。

嗨,七七。有人在身後拍她的肩膀,打斷她跳躍的回憶。夏日的七點,天空未暗,她回頭看見藍天臉上溢出的笑容,無法掩飾。終究是年輕的生命,些許陽光,燦爛異常。

她坐在第二排,預留的座位。震耳欲聾的音樂,她自始至終的平靜。她的身邊卻均是年幼瘋狂的女生,一開始便揮舞着手中五彩斑斕的熒光棒,不時發出刺耳的尖叫。看着她們年輕乾淨的臉,她覺得自己一日日老去,不可抵擋。

“《那些花兒》,送給七七,願她的生命裏再沒有憂傷。”

臺下是片刻的安靜,之後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與尖叫。她愣在那裏,不曾想到有這樣的情景。她看着舞臺上抱着吉他坐在中央的藍天,稚氣未脫的臉上綻放着絢麗的光彩。她能感覺到眼淚從眼眶中緩緩流出,順臉龐而下,滴到她的手臂,她沒有掩飾也沒有擦拭。她知道自己心中慢慢升騰的細小感受,或者是久久未有的感動。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

她們在哪裏呀,她們都老了嗎

幸運的是我,能陪她們開放

……

竟然,竟然是這首歌。她不會忘記,坐在祖樂的單車後座,聽他一遍遍唱這首歌的日子。

高二接近尾聲的春天,祖樂代表學校參加全市高中生足球聯賽。每個下午,她藉口練琴逃掉自修,坐在祖樂的後車座去市裏的體育場看他比賽。在路上,他總是快樂的唱着《那些花兒》,然後回過頭問,你看我長得象不象朴樹。

不,你比他帥。咯咯。

她也記得他們的隊服,天藍色上衣,白色短褲,祖樂的球衣上是大大的6號數字,是後衛的號碼。可她的祖樂卻能吸引場下所有女孩的目光,爲他大聲吶喊。那些時刻,她掩藏極深的小小虛榮還是得到膨脹的滿足。

那時候七七經常是學校內大小演出的鋼琴伴奏,每次都穿一條款式簡單的白色長裙,漆黑的披肩長髮,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祖樂最喜歡用“優雅”這個詞。他喜歡看她彈鋼琴的樣子,雪白細長的手指靈活的跳動,便有美妙的琴聲躍現。

他們在一起必然被稱讚與祝福。祖樂與七七均是不語的微笑。可祖樂不知道,她是怎樣期盼他的答案,哪怕只是敷衍的搪塞,也好過長久的沉默。

贏得冠軍的慶功宴,他喝到大醉,卻執意要先送她回家。他們沒有騎車,她攙扶着他,一面哄他先回家,一面替他擦拭身上嘔吐的髒物。他忽然停下來緊緊的抱住她,如同初次見面,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孩有過對你這樣的感覺。

你喝多了,祖樂,我先扶你回家好不好。

不,我的身體麻木了,但我的大腦很清醒。我愛你,七七。

她沉默地低頭不語,雙臂卻緊緊抱住他,用盡所有氣力。

祖樂,我一早知道你是沒有腳的鳥,只會在天空中不停地飛,不會爲誰停留。可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離開我。這些話在她心中默唸過許多遍,卻還是沒有開口告訴他。她依舊攙扶着他,他的意識是否清醒她不得而知,卻一直聽他唱着這首歌,柔軟沙啞的聲音在耳邊不時迴盪。她默默地落下眼淚。

她從回憶中驚醒時,藍天已經背手站在她面前。

謝謝你,藍天。她依舊是一貫的微笑容顏,語氣平靜似若無其事。

七七,你喜歡我的演出嗎?藍天故作平靜地問。聽見他顫抖的聲音,她想起自己曾經的緊張,嘴角有一絲笑意,卻不擡頭也不看他,只是說,喜歡。

他從背後拿出一束花,送給你。

她微微一怔,瞬間的凌亂後,伸手接過,是兩朵百合,臉上又是平靜的微笑,很美的花,謝謝你。

不,只是覺得與你相象。鋼琴邊穿白衣的長髮女孩,就像百合般寧靜清香。

你……她笑出聲來,果然是你,我認得那件藍色球衣,是校隊的標誌。

第一次看見你在鋼琴邊寂寞的側面,我就想守護你一輩子。他望着她,她未擡頭仍然感覺到目光的熾熱。

噓,她的手指按在他的嘴脣,乾涸的有些皸裂的嘴脣,長久的演唱充滿疲憊的蒼白。不要說一輩子,活着的我們沒有資格說一輩子。

忘了他吧,你只不過是喜歡他的影子而已。他投來的眼神中寫滿祈求。

藍天,你看我懷裏這兩朵花。

他順她的目光看下去,兩朵百合,一朵開得正盛,一朵卻有些凋謝。盛開的是你,枯萎的是我。我們終究無法腳步相同,只能錯過,她說。

可是每年花朵一樣會盛開,總有一天兩朵會有同樣的規律。

她低頭看那朵開始凋謝的花,可是,她已經沒有根基,還談什麼以後。

他望着她,沒有言語,她的記憶又飄忽到那些曾經。

昏天黑地的高三,她忙碌他辛苦,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時刻越來越短。

有關祖樂的傳言卻越來越多,夾雜着吳芊這個名字,隔壁班新轉來的活潑女生,喜穿豔紅的T衫,頭髮亦是酒紅。在校規甚嚴的學校,還是獨一個。

傳說中的她,有妖媚的臉,喜歡放肆的笑。

第一次見到吳芊,他正在她身邊,他們牽着手,一路歡笑。

她沉默的跟在他們身後,看着他溫柔的目光,落在她上挑的眼梢。看他閉上雙眼,吻她桃紅的脣。這個時候她忽然開口,祖樂。

他睜開眼睛,回頭驚愕地看着她,滿面慌亂地走過去,七七,聽我說……

噓,她說。她走向前,緊緊抱住他,臉龐貼在他溫暖的胸口,喃喃自語,我一個人不孤單,想一個人才孤單。她的腦海瞬間閃現那日酒醉後他說的話語,原來愛一個人於他,不過是一場宿醉而已。

她擡頭望他好看的臉龐,安靜的幾秒,然後擡手甩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麻木的轉過身,機械地邁着腳步,走到宿舍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洶涌的眼淚。即使一早便知他是沒有腳的鳥,只會一直飛翔;即使一早便知他不是屬於自己的生命,可是,離開的時候,爲什麼還是會心痛。

七七,你是否覺得自己參透所有糾纏,是否已經可以在愛情中全身而退。藍天不擡頭也不望她,只是忽然開口。

我只是選擇放棄愛情,從此安靜生活,再無糾纏。

可你一直對真相一無所知。

我並非一無所知。藍天,我知道那一球,你是故意踢向我。若不是故意,怎麼會那樣準確。我想你是把我當球門瞄準的吧。她微微笑着。

可你卻不知道,當年祖樂與你認識的那一球,也是我故意踢向你。

她終於露出詫異的神色。

那個時候我就想出這個辦法認識你。可祖樂卻比我先跑向你,他是學長,我沒辦法跟他爭。每日看着場邊的你微笑的樣子,我想如果他可以給你幸福,我只要可以遠遠的望着你便好。可是,爲什麼你不能幸福,爲什麼你的生命裏還有那麼多憂傷。他走過來,輕輕擁她入懷。如果他帶給你的只是傷害,讓我來守護你,好嗎?

她良久地沉默,嗅到他身上濃濃的菸草味道,感受着他溫暖的體溫,有些沉醉。但是她還是推開他的懷抱。

他怔怔地望着她,有片刻的安靜。

她聽見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命運的輪迴一開始就寫好了結局,她說。

他深吸一口氣,望着她緩緩地說,我知道,晚會彩排的時候我坐在舞臺下面等我上場,我想,總得有人下場,有人上場,愛情也是。爲什麼總要去抱住虛幻的東西不放吶,只是希望你過得幸福。喜歡你,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後悔。

她低下頭,懷中的百合,黑暗中分外嫵媚。風越來越大,她看着那朵枯萎的白色花朵,折腰而斷,喘息着結束盛開的芬芳。對不起,藍天,我終究無法接受任何人。

離開學校那天,她在告別的人羣中,看見藍天溫暖的笑臉。她慢慢走向他,張開雙臂擁抱他,謝謝你,藍天。

記得,一定要幸福。他微笑着說,聲音卻有些哽咽。

我會的。我已經下場,希望你能找到適合的女主角上場。

車開的瞬間,她的腦海瞬間涌現無數的往事,離開,究竟是思念的終結,還是寂寞的開始。她知道自己無法再愛什麼人,也不可能再回頭。只是她的腦海中縈繞的那句話,“我一個人不孤單,想一個人才孤單”,久久不能散去。

終於還是一個人離開,再無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