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一樣的朋友散文

年關臨近，老三打來電話，要送我一頭豬。我說不要，沒地方放。他說，你家不是有冰箱嗎？然後就掛了電話，給我留下一個懸念。沒過幾天，他來敲門了，抱着一個泡沫箱。

老三是我初中同學，本來想做老大，當時抓鬮時手氣欠佳，只得委屈做了老三。由於老大長期旅居國外，所以我成了他唯一認可的“上級”，特別受“尊重”。老三是個愛玩神祕的人，半年前就失聯了，具體去哪了、幹什麼，我和朋友都不知道。沒想到半年過後，他突然露面了，開口就要送我們朋友圈每人一頭豬。

老三中專畢業後，本來在縣城有份不錯的工作，可沒多久就辭職了。開始是炒股，後來又涉足房地產，沒想到又去鄉下改養野香豬了。我說，別裝模作樣了，多少錢直截了當。他說，錢當然要，不過這次不一樣，以前呢，做什麼純粹爲了賺錢，這次是因爲喜歡，也就是說，在滿足興趣的同時順便賺點錢。

我和老三一樣，都出生在鄉下。那時候，因爲糧食匱乏，一般人家裏一年只養一頭豬，所以吃肉成了奢望。每到年前，很多人家裏開始殺豬。在我的記憶中，殺豬佬是很神氣的，尤其是年前，那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必須提前約好，還要好吃好喝地招待。以至於打小，我就有當一名殺豬佬的想法，直到後來讀書，學了魯迅的小說《藥》，才覺得所謂殺豬佬是多麼地讓人厭惡。但豬肉的香味仍然非常誘人，記得有一次，在學校食堂吃飯，大家都吃完了，老三故意留一塊最好的肉在碗裏顯擺。不想樂極生悲，剛走出食堂的時候，有人從樓上潑下一盆水，正好灑在老三碗裏，氣得他跺腳大罵。

相對老三，我家的條件相對好一些。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我從小是個懶人，既不喜歡做家務，也不太愛學習。平時的作業直接交給老三代勞，尤其是每次的寒暑假作業，都要拖到快開學時才緊趕慢趕地完任務，或者乾脆把老三叫到家裏來住一段，名爲幫他改善生活，實則是我別有用心。

懶豬——這是小時候母親常拿來罵我的話。因爲以前的豬都是圈養，吃了睡，睡了吃，典型的好吃懶做，和我很像。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小時候磨磨蹭蹭的我，長大後卻成了急性子，當天的事情一定要當天完成，哪怕加班加點。這又讓母親擔心了，她多次規勸我說，一輩子很長，做事得慢慢來，一口吃不出一個胖子。

母親身體好的時候，每年都要養一頭豬過年，等着大夥回去宰殺，而且經常會做一些臘肉臘腸之類的鄉下特產讓我帶給朋友們分享。有一次，母親養的一頭豬跑到家後面的'山上去了，一直找不着。沒想到幾個月後自己又回來了，正好遇上一個上門收生豬的，賣出了“天價”。好在母親多個心眼，一定要殺好了才肯賣，她的意思是這麼值錢的豬肉自己也要留一點嚐嚐。當接到母親的電話，我急急忙忙趕回去的時候，老三竟然捷足先登了，正幫着母親忙裏忙外。開始以爲，驅車幾百裏，只爲了吃一頓鄉下豬肉，事後老三才告訴我真相，其實是母親怕我在外面累着，故意找個藉口叫我回去放鬆一下。

記得小時候，母親總希望我像雄鷹一樣飛得高些遠些，可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頭豬，懶得動。後來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因爲離家較遠，回家不多，母親就時不時揹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看我。可這些年，隨着母親年紀增大，腿腳不便，她不再養豬了，也不太出遠門了。幸好還有老三這個朋友在，但凡家裏有事都替我出面扛着擔着，尤其是對我母親的關照，比我這個親兒子還做得多一些。

現任有句話很流行，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朋友。我和老三相識三十年了，雖然肝膽相照情同手足，都有鄉下情結，但不同的是他一直沒有離開家鄉，始終淳樸得像一頭豬：你對我用心，我爲你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