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衣物散文

文章的題目本想叫舊衣物的，但是每當看見那幾件壓在箱底的舊衣服時，我卻絲豪沒有舊的感覺。每次把它們折騰出來，都彷彿是主動找老朋友聚會似的，所以感覺還是叫老衣物的好，老衣物是我的老朋友，是月歲裁剪出來的一段生命。

老衣物無論大小、樣式、質的、顏色都停留在了我生命的某一時間段，時間對於它們永遠是靜止的。

老衣物裏最老的卻是我最小時用過的東西---一條綁腿帶。它和我的年令一樣大，我已經變老了，但它卻依然如我當初嬰兒般躺在那裏。我彷彿看見了我的兩條小腿在它的捆綁下死勁兒地掙扎着。

那是剛出生時，母親怕我的腿長不直，就用這條她親手做的黃花布帶子把我的兩條小腿綁牢。如今，我身體最好看的部位就是兩條腿，直直的，還很長，我不知道應感謝父母，還是感謝這條帶子。母親很多次跟我聊起條綁腿帶，一聊就是好長時間，聊它的製做過程，聊它的作用，聊我用綁腿帶的.趣事。幾十年了，就這一條小小的綁腿帶和一個小小的我，母親每一次都能聊出新意，我也每一次都能聽出新感覺。它在我身邊近五十年了，帶給我的依然是我出生時對母親的最初的那份感覺。

我的老衣物在時間段上有很大的跳躍性，從我嬰兒時用過的綁腿帶一下子就到了我成年後的衣物了。我曾問母親怎麼不把我兒童和少年時的衣物給我留幾件做紀念呢，她說那時的衣服可不是一個人穿的，我是老大，一件衣物就會從我開始穿，然後是第第妹妹接着穿，還沒等穿完，衣物早就不成樣子了，所以，我的兒童和少年期已沒有關於老衣物的記憶的。

一件綠軍裝上衣是我自己用表姐給的一件大號軍裝改制的，穿着它我度過了大學的幾年時光。我幾乎都忘記了那時我是怎樣剪裁、又是怎樣一針一線把它縫製的、又是怎麼美美地把它穿出去的。那綠色就像我那時的生活一樣只有一種生機盎然的激情。雖然那幾年我總是穿着這件綠軍裝上衣，但我沒感覺到它的色彩單調，如果還可以給我那樣的時光，我寧可拋棄現在的所有衣物而穿一輩子那件綠軍裝；

一件超短裙短得我都記不得當時是穿它是怎樣在街上走路的。那應該算是我性感一面在衣物上的最大膽表現。看到它，我知道我的青春得以張揚過，我的美得以展示過。今天再穿起它，不會再走到大街上了，只能走在鏡子面前了。雖然只能對着鏡子自己看自己，但仍不失是一種極大的誘惑，是超短裙的誘惑而不是我。

每年初夏時節，我都會選一個大睛天把那幾件老衣物從箱底拿出來，抖抖每一件衣物，算是我對它們親切的問候，當然最親熱的舉動就是我和它們一起享受夏日的陽光。我屈着眼，看着一件件老衣物晾曬在衣杆上，陽光從老衣物上一縷縷泄下，瞬間被過濾了一般變了色彩，增加了溫度。這些老衣物不是天天被拿出來晾曬，但它們只要在箱底，我的心就會跟它們一起在箱底。

跟老朋友聚會，話題多半是說過去，跟這些地老衣物在一起，看到的也都是過去。尤其是把它們再重新穿在身上的時候，過去的我和現在的我彷彿正擦肩而過，而過去的時光和現在的時光卻不是擦肩而過，而是相互撞擊着，於是，我的時間隧道中閃現出了一種光亮，這光亮時強時弱，但不會熄滅。

老衣物其實不是真的老，而真的老了的是我。而真了老了的我，有這些不老的老衣物相伴，有一種時間的光亮相伴，生活便多了鮮亮的內容。老衣物是一種記憶，但不是隻簡單敘述的記憶，它是有物爲證的記憶。

2012．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