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優秀散文

那年，我在北方冰城實習時，愛上了一個種參的農村姑娘，她和當地大多數姑娘一樣，青年頭，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服，時常穿着平跟鞋，與她身着的牛仔服顯得極不協調，不過臉蛋還算清秀，冰天雪地裏，戴上東北特有的白貂皮帽，更顯現出她粉嘟嘟的臉蛋，直到現在，我閉上眼睛還能用記憶的水彩筆，勾勤出她的輪廓。

我感到我愛上了她。有一天，下課後我約她出來散步，我們沿着橫穿村落的那條老鐵路，漫無目地走，漫無邊際地說着話，但彼此都保持着近兩米的距離，眼睛都筆直地盯着前方，我的心跳得很厲害，生怕她會聽見，爲打破這略顯緊張的氣氛，她俯身從枕木間拾起碎石子，一揚手拋向鐵道旁的樹叢，我被她天真的快樂所感染，渾身輕鬆了許多，就這樣走了多長時間已記不清了，我們彷彿準備沿着漫長的鐵軌一直走向城裏，鐵路邊的景緻漸漸顯得陌生，那時，我們年輕的心裏裝着總是說不完的話，話匣子一打開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我們的交談進入忘我狀態，幾乎是機械地在一塊塊枕木之間上面寫滿耐讀的'文學。實際上我一路上都在爲一句話在心裏打着腹稿，我嘴上說着許多與主題無關的話，內心卻在不斷修改那一句話，那一句話的定稿是：“小周，我們分別後我會想你的”，以至多年後回憶，仍覺得這句話樸素的掉渣，通俗極了，後悔自己的嘴巴如此笨拙。

我鼓足勇氣，幾乎是閉着嘴吐出這句話的，“小周，我會經常想……”剛說到這裏，身邊響起了刺耳的汽笛聲。我們同時驚呀地回頭，發現一個冒着大氣團的“綠饅頭”已駛向我們，而我們卻一直沒有察覺。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她跳向鐵軌的左邊，我跳向鐵軌的右邊，給近在咫尺的鐵獸讓路，火車頭的探燈完全籠罩住我們單薄的身影，我望着對面的她，她也正望着我，在等待火車駛過的瞬間，都有點尷尬，在近似舞臺佈景的境遇中，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地站着，任憑蠻橫的滾滾車輪把我們分開。在恢復平靜的一瞬間，我的血像被冷卻了的難受，也許我們的相遇如這輛擦間而過的列車，匆匆而過，卻焊接不出一個實實在在的結。

我們都爲一分鐘的驚險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我們才覺察天已經黑了，我們沒有商量就同時掉頭往回走，腳步的節奏明顯的比來時加快了許多。我不知道她剛纔是否聽到了我的那句“小周，分別後我會經常想……”，她也沒有問我會經常想什麼？就這樣，在我心裏埋藏了已久的那句話，起決定意義的賓語沒來得及說出，就像被風吹走了似的，公開的內容，則是模棱兩可的。在記憶中，那句話的殘缺至今無法修補。

和走時的感覺迥然不同，我們沒走多長時間就回到了她所住的村裏，回到熟悉且平凡的生活中，我強忍着落漠的遺憾和傷感，禮貌地把她送到家門口，她回頭揮揮手，就小跑着消失在燈火通明的屋子裏。

自此，我們在衆人之中會很正常地說笑，但再沒提及那天黃昏的散步，而且彼此都在小心翼翼地躲閃着對方的眼神。我們似乎都在迴避記憶縫隙裏那一個小小的片斷。雖然那只是一隻沒系線的紙鳶。

命運常常開這樣的玩笑。情愛就像一隻鳥，當我小心翼翼地圍攏它，一塊從天而降的小石子就能把它驚飛。

“小周，我會經常想你”，二十年後的今天，我在白紙上完整地記錄下了北方邂逅的那段情殤與輕狂，在心旅的地圖上刻下了遺憾和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