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溪漫步散文

香溪棧道完全竣工在去年年底。

走在這專有人行道上，不必再與身邊飛馳而過的汽車摩托車爭路面，極是安閒自在。棧道公路蜿蜒並行，似並肩奔跑的兩個孩子。行走棧道，俯瞰是跌宕的山谷，遠望有起伏的山嶺，恍惚只在雲海穿行，可步子輕快賽過凌波微步。

爬香溪洞那一道長坡得先經過香溪大道。大道口有附近農民自發而成的蔬菜晚市。每天薄暮，男男女女挑的擔子提的籃子裏，裝滿豇豆四季豆南瓜韭菜蘿蔔纓等各色蔬菜。到這裏道旁佔據一角，吆喝都不用，自有農家樂打牌散場的、農民自城裏回後山的、騎車鍛鍊返回的、上山散步下山的，三五停下問菜價，挑幾樣看着順眼的買。價格雖明顯比正經菜場貴，但一色剛從地裏收割的，絕對的新鮮。

盛夏裏趕上頭天下雨第二天大太陽一曬，傍晚這裏準有好多賣黃絲菌的。那金黃絲絨般的菌子很受青睞，不斷有人停下問價然後掏錢提一袋走人。十多元一斤本有人嚷嚷貴的，可是看看賣菜人胳膊腿和手上盡是採菌子刺藤掛的傷口，嘴張張又合上，默認了這一口價。

西天最後一絲晚霞消失，一盞盞路燈接連亮起，上山去的人們都下山了，偌大的香溪洞就空了。路人越來越稀少，連串夥咬架的野狗們也都散了。路口的臨時菜販們腳邊的筐子籃子由滿到空，厚厚一沓零票子數清整了裝進衣服口袋再拍拍，然後三三兩兩起身回家。剛剛還熱鬧喧騰的場地頃刻安靜下來，夜風輕輕搖動樹梢，順帶也給人臉上抹一點涼意。

爐烤籠蒸般火熱的夏日裏，這涼意多麼難得。尤其香溪洞一個來回走完，冒着大汗喘着粗氣時。上山是頂着夕陽走的，太陽光逼迫人皺眉眯起眼睛。隨着坡度加大，步子加快，後背汗珠豆子般刷刷往下掉。不過頭天門到三天門邊走邊覺後背出汗少一點，是太陽落山暑氣漸退，也是越走樹木越密集正一點點跌入森林懷抱，更因爲離目標香溪洞頂越來越近，心曠神怡自然通體舒泰。

一進三天門，右側道旁豎一木牌：香溪湖。香溪本是長年空有香溪之名而無溪水潺潺的，這平空冒出的湖是近兩年人工築壩蓄起的水面。側身稍一探頭，順着密匝匝樹蔭縫隙，一潭碧波若隱若現。可順着彎彎曲曲的石階撒腿一路跑下去。石階外側的木質扶欄，幫人摒除了失足跌下的危險。只不斷要彎腰避開頭頂盤曲的葛藤，再不時警惕腳下草叢是否有蛇蟲出沒，或者路邊野蠻生長的蕁麻探頭襲擊。

去到水邊，大青石上坐下。環顧四周，兩山相夾，蒼峯翠樹倒映水中，澄碧的水面像是一面綠瑩瑩的'鏡子。靜謐的清晨，也許真有香溪仙子這裏臨水梳妝。雲想衣裳花想容讓她得意又羞澀，玉臂輕揚扔一粒石子攪亂水波，一顆仙心也怦然而動……不過老實說，這水叫湖真太誇張，嚴格意義上講只算得上一個大池子。香溪池？當然這名字太小氣。那就叫湖吧！雖無高峽出平湖的大氣壯觀，卻自有纖柔秀美的韻致。

自小徑沿溪而上，石拱橋邊，荷花池旁，便是香溪洞天梯了。天梯石階數共138，比水泊梁山好漢數目整整多了30。這138個石階一致的高，每登一個都要高擡腿大跨步。不常登山的人上到一半便會氣喘腿痠，再轉身低頭，瞬間的眩暈讓人頓生失足掉下這陡梯摔得粉身碎骨的恐懼。

當然不會真掉。腳軟腿顫的話雙手別閒，去扶兩旁的粗鏈條。那年深月久的鐵鏈子幾處生鏽其餘地方泛着黝黑光澤，是數不盡的登山人撫摸使然。它甚至還帶着微微的溫熱，尤其看到上面隔幾寸掛着一把鎖時會油然而生這樣的錯覺。那些鐵鎖或銅鎖，每一把上都有一對名字，一個陽剛一個秀美，名字下面大抵還有“白頭偕老”、“幸福一生”的字樣，無疑是情到濃處要請這青山這天梯見證的情侶掛上去的。他們兩雙手相握着鎖上這愛情鎖時，一定同聲祈願上蒼許他們幸福一生。想來他們果然都一直幸福，有這筆直的天梯、天梯兩旁高峻的山坡蒼翠的樹木、這銅鎖上的斑斑鏽漬佐證他們愛情的牢靠。

輕鬆順利登上這天梯是有技巧的。有好幾種方法可嘗試。可一直仰頭看高處，一個一個臺階數着上，每數一個數，就離頂點近了一步；要麼一直埋頭登梯，只注意腳下每一步，忘掉它有多少步還要擡多少次腿才能到達；還可將這138個臺階分成若干段，每走一段就算是完成了任務的幾分之一，這樣化整爲零，自是化難爲易了。這上天梯的方法種種也可用來應對生活中的困難。每一種方法都有它的優勢和缺點，選擇適於自己的是最明智的，完成任務就能輕鬆順利。

這天梯只要願意可以天天登，月月登，年年登，登一輩子。這山風一直吹，這山花一直開，這溪水一直潛滋暗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慢慢走，慢慢看這些不變的風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