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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些讓人無法釋懷的生活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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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之內,處置了兩起非正常死亡案件,接連面對兩個年輕的生命消逝於華年,總要承受着強大的心理衝擊,這讓我的心緒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總有一些讓人無法釋懷的生活優美散文

週五,派出所打來電話,說是失蹤的智障患者小韋死在了一條小河內,讓我們過去看看。

十月底的大山,在這初冬涼薄的空氣裏靜默無聲,車沿着盤曲的水泥路隨着山勢峯迴路轉、蜿蜒前進,偶爾會看到寥寥落落幾處農舍,房前屋後也是沒有眺望到人的身影。手機很快就失去了信號,所裏的同事說,車就沿着這唯一的一條路向前開,上山時已經和村幹部聯繫好了,他們會派人在路邊等我們。果然,車在轉過幾個彎後,遠遠地路邊站着的一個人在向我們招手。

下車後,村主任讓我們把車停靠在路邊,指着對面一座山說,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那座山和我們腳下這座山之間的谷底裏。

沿着一條落滿枯葉的小徑向山下走去,村主任說,這裏太偏僻,平時村裏也沒人會來到這裏,再看這條小徑枯枝敗葉覆蓋的的厚度充滿了蓬鬆和立體感,就知道鮮有人踏足。

一邊走一邊向村主任瞭解小韋的情況。小韋今年二十歲,是一個智障患者,患有嚴重的癲癇病。小韋家裏除了父母之外,還有一個七十歲的奶奶。小韋的病情是隨着年齡的增加愈來愈嚴重,二十歲的他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犯病時他會打父母和奶奶,經常會跑丟了。一週之前,媽媽燒完炕後發現院子的小韋不見了,家人和村裏的人一直找到今天。早上,小韋的媽媽和姑姑找到對面的山上,站在山崖邊時發現了山底小河裏的小韋。

走着,走着,就沒有“路”了。我沿着村主任和同事“踏”出的路保持着跟進,回首和環顧四周,我們完全被大山和身邊如影而隨的荒草和樹木淹沒了,周圍一片悄然,寂寂無人,一種幽遠如曠古沉寂荒涼的氣息,籠罩、瀰漫在我們的周圍。

小韋的父親就在山腳下等我們,他的臉色蠟黃,神情陰鬱,目光溼溼的,帶着一種壓抑。他帶着我們向小韋出事的小河邊走去。

山谷的地勢逼仄,村裏人管他叫忙前渠,渠裏一條積水成溪的小河自西向東流去。剛剛過去的連陰雨讓河兩邊的灌木雜草吸足了養分,呈現出一種瘋長的'態勢,腳踩上去,柔軟的讓你會產生一種悚然,接着,泥水就會迅速淹過你的腳面。

小河的兩邊得荒草灌木瘋長的鱗次櫛比,野惶惶的。山坡上生長着一種葉片類似藤莖的植物,上面結滿了黑色的小漿果,在清寂晦暝的光線折射下散發出冷幽幽的光澤,還有那成團成團的白色野棉花,白晃晃的讓我的視線在瞬間產生眩暈的同時鼻腔也迅速作出應有的反應。

我們沿着這條河向東走,每走一步,腳就陷入一個不斷下陷的泥窩之中。在小河一個轉彎的弧度處,二十歲的小韋俯臥在河水中,他下身赤裸,褲子和鞋不見蹤影,浸在水中的雙腿和腳丫被泡的發白泛屑,就像那山上的白棉花。他的胳膊僵硬,雙手緊握,手心裏握了一把黑色的小漿果。他的臉蒼白僵硬,眼睛微張,他的頭髮烏黑濃密,帶着健康的光澤。即使如此,他的臉、頭髮、身上的肌膚無不盪漾着青春與活力,我的內心瞬間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痛楚像海嘯一樣奔涌而來,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空洞和坍塌感!

小韋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我將目光移向前方距小韋不到30米那幾棵樹,只要走過這幾棵樹,前方就是一片視野開闊的地方,我不知道小韋是怎麼跑到這個無人問津的地方。但是,他只要在家人尋找的這幾天裏走出或者是跌倒在那幾棵樹之前,他生還的機率會大大提高。而這裏是不是他宿命無法繞不開的地方,讓一個二十歲的生命不能不願向前走,更無法往回返。

在小韋的家裏,七十歲的奶奶拄着柺棍顫微微的抹着眼淚走出走進像是在尋找着什麼,小韋四十多歲的媽媽神情木然,眼睛死盯着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她的眼神盛滿了絕望和憂傷,我的心突然就有一種被撕裂的感覺。但是,我不得不去打破他們這種沉湎於內心傷痛的安靜,向他們詢問一些小韋離家時的狀況。

小時候的小韋和其他孩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上小學時,學校的老師首先發現了孩子的異常情況,只是當時的症狀不是很嚴重,他們以爲是孩子不愛上學的原因,就沒有再送小韋去上學。當時家裏窮,也沒有帶小韋去醫院診治,隨着年齡的增加,小韋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聽着小韋媽媽斷斷續續的敘述,我幾次強壓住了想告訴她耽擱了小韋治病的最佳時機。如今,已長成大小夥的小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小韋媽媽說,二十年來,她把小韋當做一個長不大的嬰兒撫養,穿衣、餵飯、接屎倒尿。二十年來,她晚上從來沒睡過一個踏實覺,更嚴重的是,二十歲小韋身高體重在走向成人後,他犯病時會打人,會不顧家人的阻攔跑的不知去向,這讓日益衰老的父母時時感到力不從心。

小韋媽媽說,小韋平時跑出去,家人找上一兩天也就找回來了,可這一次,一天一天過去了,沒有小韋的消息,越找心越慌,每天晚上,她回到那個她和小韋睡覺的土炕上,沒有小韋的“打擾”她更是徹夜無法入眠!說到這裏,她終於掩面失聲落淚!

我們去了小韋和媽媽的房間,房裏光線昏暗,毫無生氣。說是房間,其實裏面只有一張睡覺的土炕,炕上的被褥洗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那充滿生活痕跡的被褥裏彷彿隱藏着她用手一次次搓洗的氣息!小韋的媽媽把小韋的衣服總是洗的乾乾淨淨,包括他穿的鞋子。也許,在小韋媽媽的潛意識裏,讓小韋保持乾淨整潔是她能夠給予小韋做人的最基本的尊嚴。小韋媽媽說,因爲小韋大小便不能自理,所以他給小韋穿的褲子都是鬆緊腰,而小韋平時總是喜歡用手去拽褲腰上的鬆緊帶,所以小韋穿的褲子總是垮在腰上,而他自己就是褲子掉了也不會去提。我心裏的最後一點疑惑在這裏得到了解釋。

小韋的媽媽說,她以後的日子怎麼活?!她怎麼去面對和小韋生活的每一個熟悉的角落,我無法回答她,更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去安慰她。二十年的朝夕相處和無微不至的照顧,小韋已經融入媽媽的血脈成爲媽媽生活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無法讓人釋懷的家庭,小韋的媽媽更是一個讓人淚流滿面的媽媽,她讓我看到了有一種母愛叫二十年如一日照顧着一個精神上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返回途中,天色已臨近遲暮,山裏的夜晚來得早,小韋家的院子在周圍的鄰居們搬遷之後,孤零零的立於那個山峁之上,感覺搖搖欲墜。也許,時間會改變和磨蝕掉一切,包括那些傷痛和記憶。對他們來說,以後的日子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可在這可以想象的長年累月不變的日子裏,我分明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