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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無法預見的雪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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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冷,異常的乾冷。這個冬天只有乾冷。我不得不塗上厚厚的脣膏,以防備我的脣綻裂成花。但最終我的脣還是裂開了一條口子。我對着鏡子看,看到了一個濃縮版的黃土高原,坑坑窪窪,有山,有嶺,有溝,有壑,還有一道道的褶皺。對了,還有風颳過。是的,是風。風總是繞着我的裙子,繞着黃土高原轉個不停。但就是沒有雪落下。我渴望一場雪的來臨!

一場無法預見的雪優美散文

我還記得去年冬天,我踩着雪花回家,一路上,我黑色的皮靴有節奏地敲打着地面,於是那些厚厚的積雪便發出咯蹭咯蹭的聲響,像鐵匠鋪中打鐵的聲音,給我瞬間的震顫。那聲音太美了!高跟鞋與雪花相觸,鐵與錘相撞,它們彷彿都在訴說一個個委婉的故事。我好象聽到了它們的輕訴,悽美,纏綿,感人。我伸出手,任雪花飄落在掌心,然後慢慢融化。多麼美麗的雪花啊,片刻便消融了,不留一絲痕跡,從我的掌心中隱退了。我想,也許連雪花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消融。我的睫毛潮溼了,我不能確定那是雪花消融後的印跡,還是我的淚腺開始涌動。但我可以確定的是,當雪花飛舞時,我會莫名的感動,憂傷。

我踩着雪花,一步步向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十字路口。轉彎時,不知從哪兒串出了一隻黑狗,聳拉着耳朵,朝我汪汪喊叫。我停下腳步,它便也停止了叫喊,在不遠的的地方朝我搖尾巴。它的尾巴上滿是雪花,像一團白色的霧氣,晃來晃去。這是從那兒跑來的一條狗,它又將跑到什麼地方去?在我疑惑的瞬間,一聲粗狂而又嘹亮的秦腔在狗的後面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喝喊一聲綁帳外,不由得豪傑淚下來。小唐兒被某把膽嚇壞,馬踏五營誰敢來。敬德擒某某不怪,某可惱瓦崗衆英才。想當年一個一個受過某的恩和愛,到今背信該不該?……”多豪放的聲音啊!那聲音由遠到近,緩緩飄進了我的.耳朵。隨即,一個挑着龔桶的男人進入了我的視線。他高揚着頭,目光渙散,只是一個勁地唱着,挑着那龔桶往前走。他纔不在乎從那桶裏溢出的臭氣,在空氣中飄來飄去,直到飄進人們的鼻子。似曾相識,他紅褐色的面孔我好象在那兒見過?我有些好奇。噢,我記起來了,我好象在奶奶家看到過這個人。對,就在奶奶家。他還是挑着這樣的龔桶,清理了奶奶家的龔池。清理結束,奶奶通常會送他兩包香菸,他樂呵呵地接過,並挑着龔擔離開。我始終沒有聽到他說一句話。奶奶說,他是個傻子,整天瘋瘋癲癲的,大多數時候在轉移着別人的龔便。他會把龔便轉移到其它地方,比如一戶不知名人家的地裏,比如河壩裏有坑窪的地方,再比如一條無人問津的臭水溝。管它呢,只要是能夠把自家的龔便轉移了,好多人才不管他會把那些污物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他就這樣整天在縣城中晃悠着,挑着龔桶,高興時還會吼上幾嗓子秦腔。他姓蘇,人們叫他瓜蘇。我想,如果瓜蘇不是個傻子,他絕對會成爲一位出色的秦劇演員。誰又曾預測過他的傻?誰又能預見他的未來?就像那忽然飄飛的雪,說下就下,不一會就鋪滿了大街小巷。

我穿過十字路口時,雪還在下,那條黑狗和瓜蘇也早已在另一條路上走着。我站在十字路口的中間,看着他們的背影,發呆。看,他們多像一瓣瓣雪花,消失在路上。

現在,我又一次走過那個十字路口,在太平洋超市門口看到了瓜牡丹,又一個瘋子。她戴着黑色的蓋頭,靜靜地坐在超市門口,眼前擺放着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我湊上前,看清了那些物件,一隻洋瓷碗,幾張縐巴巴的紙幣,幾團綠色的毛線,還有幾朵紅色的塑料花。對了,還有一個相框,裏面是她昔日的相片。多麼端莊的一個女人啊,就那樣瘋了,還成了啞巴,這是誰也想不到的事。她背後到底有多少哀婉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現在的她是快樂的,至少她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只是傻呵呵地坐着,坐着。多麼可憐的女人!誰又能預見她的瘋?

我看着瓜牡丹,不由的想起了去年冬天的那條黑狗和瓜蘇嘹亮的秦腔。可是今年,沒有雪,也沒有黑狗的叫喊和秦腔的曲調響起,只有瓜牡丹靜靜地坐着,只有風嗖嗖地颳着。我渴望一場雪溼潤這個冬天,渴望他們的影子再次出現。可是沒有,時間不會倒流。去年的雪絕不會下在今年。今年的雪也絕不是去年的那場雪。今年的雪會在什麼時候落下,我不能預見,但我知道這場雪遲早會落下,就像梅花每年無聲無息地開放,誰也無法看清它綻放的那一刻,但它就那樣說開就開了。

肯定有一場雪會悄然來臨,在某一個清晨,或者中午,或者夜晚,或者在不確定的時刻落下。一場無法預見的雪,說下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