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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箋落金山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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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的陽春一樣,風中捎帶着涼意。雲兒悄悄撩一起簾子,見主子依然裹在綢被中,知她濃睡不消殘酒,也就捂嘴打了個哈欠,縮回被窩去了。剛躺下不久就聽裏屋喚她:雲兒,備車馬!

桃花箋落金山寺散文

雲兒翻身下牀,撩一開門簾問:不用轎?

綢被裏慵懶的聲音說:遠,去金山寺!

雲兒張大了嘴巴,牀上的人兒撥瞭如雲青絲掀一開被角。雲兒趕忙繫緊腰帶前去扶她。

鑽出被窩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唐時名滿天下的“女校書”薛濤。已經四十七歲的她依然有姣好的容顏,輕一盈的體態。失去的只是一些些和一些些嫵媚,卻更顯端莊與持重。她一邊整理耳環,一邊似乎自言自語:佛祖也是了,去那西蜀金山寺少說也得兩三日呢!

聰明的雲兒突然就明白了,昨日席間似乎聽人說到元司馬,然後聽到主人玩笑着說:那得去看看了。想必這西蜀金山寺就在通州附近了。於是說:既是佛祖示意,不得輕慢了。得備兩匹好馬。

我們知道,這薛校書以其非凡的才情和姿色*,成爲連續十一屆西川節度使的座上賓,讓殘酷冷漠的官一場充滿了聲色*和溫馨。千百年來,濤都被公認爲中的極一品,雖以“枝迎南北,葉送往來風”的樂妓侍人,卻能獨善其身,非常自尊。他曾以詩《蟬》來喻自己的清潔。又用《酬人後玩竹》來避嫌和言志,以竹之氣節說明自己出污泥而不染,與權貴而不媚的高潔和孤拔之氣。

濤有絕世才情,現今卻只留存詩作91首詩,字有羲之風格,卻未留下真跡。她自制的薛濤箋聲名遠播,時人常以擁有她的箋上詩而珍。流傳至今的多是浸滿她深情和絕戀的紅色*小箋,稱爲桃花箋,其上都是催人淚下的纏一綿情詩。她的詩中,唱和與酬謝的居多,其餘皆之作,皆與當時著名才子元稹有關。他給了這個人間**最動人的,也留給她最殘忍的傷害。

自從遇上了這個元監察,她無法再虛情假意巧言歡笑了,沒有管住的情思纏繞了自己,更陶醉了原本就是慕她而來的元監察。你看她的《池上雙鳧》“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就知她陷得有多深了。再看元稹那時有多得意:“詩篇調態人皆有,細膩風光我獨知;月夜詠花憐暗淡,雨期題柳爲歌欹。”然而,當他再次啓程他的宦遊之旅時,忘了淚眼相執時的許諾,忘了深情相擁時的情義深隆。濤漫長的等待是他欠下的最沉重的債,也是他最大的敗筆。不知他手握桃花箋上的《送友人》“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曾有何感想?

當時與濤有詩文酬唱的名流才子有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輩慶、張籍、杜牧、劉禹錫、張祜等,但牽動她內心深情的卻只有元稹一個。那一段驚濤駭浪的戀情讓她得罪了靠山韋節度,玄即被髮配去了邊塞。即便如此,濤仍以兩首《贈遠》“芙蓉新落蜀山秋,錦字開緘到是愁。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擾弱新蒲葉又齊,春深花發塞前溪。知君未轉秦關騎,日照千門掩袖啼。”傾訴着自己對他的。雖然元才子也曾回贈以詩憶起當年,內蘊卻在悄然隱褪。當濤苦熬三年得從邊塞返回時,元稹已娶了一個才情和相貌皆不如濤,卻年少許多的妓女。濤對他的平常男人之志之思之情失望之極,但她知道自己的悲動不了上蒼,更挽回不了浪子的`心,只是平靜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緒,搬離了萬里橋,默默地遷居百花潭,從此過上了幽閉的。

然而,感情這東西最易死灰復燃,官來宦往中,難免有人提及某人,再見一面的念頭仍然在她腦中徘徊。於是,疊了桃花箋,悄然啓程,日夜兼程地趕往通州。要知道,出了西川,越往東路越難走,她並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乃巴山腹地。所謂奇女子自有奇志奇思,一番顛跛之後她卻被金山寺下那一片七彩田園迷住了。正是桃李爭豔時啊!眼裏嘴裏皆是密意,全是香氣。她依佛走近了畫中,不知遠離繁華的僻近之地,何以有如此輕馨的風,如此恬靜而廣袤的平原。這裏正是元稹所轄通州下的新寧境內。

畢竟是佛門之地,濤在寺下找了戶乾淨人戶住下,洗去臉上脂粉,換上素妝,融入衆多香客中。一路上她發現,不管是院中偶爾露面的小姑娘,還是田間握鋤的小婦人皆爲姿色*不凡之物,向雲兒道:略施粉黛,濤不及也!雲兒笑笑:才情何人能攀?濤笑而不答,失落稍有平撫。從此天天上得寺廟,靜頌幾個時辰。而她到來的消息,早有人密報知元稹。她這裏平靜地焚香拜佛,元稹在通州如坐鍼氈,既有思念也有愧疚。他知濤輾轉而來絕不僅僅是慕金山寺之佛,他也知道,這座著名的西蜀金山寺再怎麼靈驗,都無法消彌自己與濤的那一段孽緣。

見與不見?元大官人非常茫然。要說他不愛濤那也是冤枉,可九歲的年齡差距於人前好說不好聽,況濤乃衆人之一寵一,總怕獨得會誤友也誤前程?那安仙嬪雖不能進入他的內心,卻願侍在他周圍。男人疲於官一場奔走時,內心裏更向往寧靜安穩的日子。與濤的戀情如火如荼,可有幾人能長期處於激*情澎湃中?濤是他的仙子,他的激*情之引,卻不會是她的茶飯妻子。於是,在繁忙的公務中,他總也一抽一不出,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前往金山寺。

比他從容得多的反而是薛大美一女,見是嚮往,不見是準備。她早已接受失去他的現實,放不下的只是當初的美麗和傾情相注的那段時光。於深藏在巴山腹地的這片小一平原,癡情的濤似覺與元大官人隔牆而居,他的忙碌與焦慮似乎都在眼前,這反而讓她有了不忍打擾的拘謹。每日與雲兒出入於掩影在濃蔭間的金山寺,與附近似嵌在畫裏的田陌間。有一天閒聊,就將心中的疑問請教了當地老人:此地無水,何養如玉佳人?老人順手舀了一碗井水讓她嘗。脣一沾水便驚歎道:此水甜如飴,別於江泉,原來地藏好水啊!之後,她晨昏以井水洗面,不出半月氣色*就好了許多。

濤的等待,註定是遙遙無期的。許多時日已過,元大官人總不露面,濤在廟裏呆的時間卻越來越長,有時到黃昏也不覺知。一日竟在小和尚吹起的聲聲蘆聲中愣了許久。無人感知她內心的萬般心思,只見她以慣有的優雅取出小箋,款款寫下:“曉蟬嗚咽暮鶯愁,言語殷勤十指頭。罷閱梵書聊一弄,散隨金磬泥清秋”這就是今存《全唐詩》裏的《聽僧吹蘆管》,她想要讓人知道的是,這裏面只有蟬的嗚咽和暮鶯之愁,與和尚的清閒有關,和自己的哀愁無關……

女人傷心莫過自傷,女人之情莫過癡情,離開之前差人給元大官人送去一張空箋。元稹得箋汗如雨下,他們已許久沒有詩文唱和了,文思敏捷的元大才子竟不知如何唱和這潔淨馨香的小箋,更不知如何去安慰自己深愛過也傷害過的這位佳人。

濤辭新寧之日,秋風已顯蕭瑟。登車之前,虔誠的去了金山寺跪拜。馬車馳動之風,刮響了寺裏宏亮的晨鐘,寺裏的鐘聲攪亂了車裏的碎片,車簾隙處紛紛落地。起初有人誤爲桃花落地,識起一片,只見上面有殘缺不全的詩句:塵緣難了惹東風……飛絮落花爲誰舞?簫聲嗚咽惜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