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歪散文

王老歪是我記憶中最癲狂的精神病患者，她經常出現在我少女時代的無數個噩夢裏。場景是：我在前面拼命的跑，王老歪在後面瘋狂的追，然後在驚悸和呼喊中被母親喚醒。

據知情人講：王老歪是跟妯娌打架沒佔着“香油兒”才氣瘋的。王老歪名字的由來是她原本在清醒的時候就不是個講理兒的人，歪三拉四的，跟親戚鄰里之間的關係都不是很融洽。在她魔怔後居然連生了四個孩子，四個孩子都是“天養”的。別人家的孩子紙兒包紙兒裹的，還今兒個發燒明兒個咳嗽的，而王老歪的孩子經常是在大冬天裏光着屁股被她揣在破棉襖的懷裏，在大街上瘋跑。居然都幸運健康的存活下來。

事實上王老歪不攆人也不打人，但我就是怕她，怕她迷茫空洞的眼神，怕她歇斯底里的吼罵，怕她破爛髒兮的打扮……因常年在外面瘋跑，她的皮膚呈黃褐色，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就格外的醒目，齊耳短髮凌亂不堪，偶爾還粘着草刺。一年四季穿着露棉花的破棉襖，經常穿一條肥大的破褲子。不是這兒開線就是那兒有洞的。好信兒的王大娘曾問王老歪：老歪，你的褲襠破了，咋不補補啊？王老歪盯着王大娘，壓低了聲音，極其神祕的說：你不知道嗎？世界大戰爆發了，把我的褲襠崩兩半兒了……然後是莫名其妙的謾罵。

我曾見過她在夏日的`午後偎在路旁的老榆樹下給她的孩子捉蝨子，眼神是專注的，神情也似乎十分安詳，但這種安詳的時候真的很少見。無論陰晴雨雪都阻止不了王老歪託着孩子瘋跑的腳步。她的丈夫要照顧其他的孩子，還要去生產隊幹活，基本上沒有精力看管她。某一天只有她和懷裏抱的吃奶的孩子在家，她突發奇想，將大鍋添上水，放上井字形的鍋撐，鍋撐上放上秫杆蒸簾，然後把孩子放在蒸簾上，蓋上鍋蓋，點着了竈坑，發現屋裏的柴禾不夠了，老歪出去抱柴禾。恰巧這時有鄰居從老歪家門前經過，聽到了孩子的慘叫，循着聲音找尋，孩子才倖免於難。爲此老歪遭到了丈夫的一頓痛打，變得愈發的癲狂。起初她出去瘋跑過後還能找到回家的路，後來就見她身心疲憊的丈夫滿世界的去找尋。偶爾可見她蜷縮於誰家的柴草垛旁，或四仰八叉的躺在路旁的陰溝裏。久而久之他那筋疲力竭的丈夫只能把她關在屋子裏，再不讓她出去了。據她的鄰居講，被關起來的老歪躁狂了好一陣子後就安靜下來了。偶爾經過她的窗前，可見她呲着一口白牙在傻笑，或茫然的望着窗外的世界。

從我家搬離那個小村後，就再沒有聽說過關於王老歪的任何消息，但我會經常夢到她，夢到她呲着一口白牙瘋癲的在我的身後追趕，我會隱身，讓王老歪追上我也看不到，或者我會飛翔，任王老歪拼了命的追也追不上，那夢似乎延續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