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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字巷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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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養我的村子是一個回字形城堡:村子中心簇居五六戶人家,周邊有三十多戶人家拱圍。據老輩人講,早先城堡的四周有很高很厚的城牆,爲的是防土匪騷擾,後來土匪沒了,城牆漸漸被村人當壯土上了地,但村子周圍的城壕還在,因此城堡的格局沒有改變。

回字巷散文欣賞

我們村子那時生長着許多高大的樹,樹上頂着許多鳥巢,整個村子從外面遠遠望去是一片稠密的樹林。鳥的叫聲,家禽家畜的叫聲,還有大人小孩的說話笑鬧聲,都被籠在那片樹林子裏,嗡嗡地演奏着生活的和絃。村子最明顯的標誌是村口那棵大皁角樹上掛着的一口大鐘,那時是生產隊,一村的人靠的是那口鐘統一行動;再就是不遠處有一個大碾盤,那時經常見人將牛蒙上眼睛在碾盤上碾穀子,生活就像那碾盤一圈一圈地轉得不緊不慢。村子有三個出入口分別在東南、東北和西北方向,但都是小道,顯得非常隱蔽,所以經常見來村子賣菜的收破爛的釘鍋釘碗的,一旦進了村就只是一個勁地在回字巷打轉子。我們知道那人走迷了,會熱情地將他們帶出村子,還惟恐來人再犯迷糊,親自拉上來人將三個出入口——指給他們讓他們記住。那時,我們不像大人們要爲生活煎熬,成天繞着回字巷追逐嬉戲,夜裏捉迷藏一直要折騰到夜闌更深。吃飯時,我們學着大人的樣子,端着飯碗往糞堆上一蹲,聽大人們說村子人老幾輩的往事。我就是在這種環境中不知不覺地就長大了。( )

上高中的那年秋天,兩個多月不落一星兒雨,莊稼在地裏擰成了繩子,狗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正在村人爲雨心焦祈禱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午後,從村子東南方向的秦嶺山頭捲過來一大片烏雲,繼而狂風大作。那次罕見的暴風雨實在來得太猛,連平地上也滾起了一尺多高的水蛟,一時間城壕溢滿,整個村子就成了汪洋中的一個島。是夜,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村子不斷髮出房子倒塌的聲音,男人的嘆息加之婦女小孩的哭叫,使夜愈加顯得恐怖。第二天水退了,人們才終於發現城壕的水衝開了早先防土匪挖的地道口涌進了村子,村子成了一攤子泥被水泡了。我們古老的呈着完整“回”字的村子,一下子千瘡百孔再難完整,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村民們神情木然。那個秋天,氣候怪異地急速轉涼,上級作出決定讓倒了房子的村民往城東城西較高的地方搬遷。從此,回字巷廢了,村子的格局後來變成了“二”和“三”。

我二十一歲那年秋天離開村子去上學,後來去工作,到如今轉眼已過去近十多個春秋,這期間我雖然經常回老家看父親母親,這期間我雖然經常回老家看父親母親,但從嚴格意義上講,村子已沒有了我的戶口,我已經不再是村子的村民了。歲月使我與村子有了一種隔膜,現在村子的許多年輕人與我都生疏起來,這種隔膜我想隨着歲月風雨的剝蝕還將繼續。

據說人的記憶與生活習慣大都是在孩提時代就形成了,那是一個不能泯滅不能改變的記憶和習慣。如今我住在與故鄉百里之遙的城市,夜裏卻常常夢見的是回字巷裏的人和事,那些人和事竟然還是那麼鮮活,我有時從夢中驚醒,有時淚流滿面,第二天我會不向任何人打招呼就匆匆趕回故鄉,我在千百次地尋找我生命的那個源頭。

我常常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回字巷荒廢了的`爛園子裏發呆,是誰家的孩子誰家的媳婦從我眼前走過,他們疑惑地警惕地打量着我。終於有我的同齡人我的長輩偶爾發現了我,說,這不是張家的老大嗎?他們熱情地拉着我坐他們的熱炕頭,讓我喝水吃飯。那會兒,他們瞧着我說我老了,我說他們也老了。他們開始扳着指頭給我計算我離開村子後相繼故去的一些人。這一算,使我忽然感到村子的人竟像秋天的莊稼一樣被砍倒了一大片,我的心頓時空寂起來。

我這幾年愈來愈頻繁地回故鄉去看父母親,我發現父親母親是越來越蒼老了,尤其是父親今年冬天大病不起,使我的心越發悲涼。再過幾十年,當我也變得很蒼老的時候再回到村子,還有人能叫出我的乳名嗎?還有人很熱情地招呼我坐他的熱炕頭,讓我喝水吃飯?我偶爾講起那個消逝了的回字巷時,他們會不會“笑問客從何處來”呢?

我的回字巷,我只有將你封存在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