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償還的愛的散文隨筆

我始終記得他在村口默然等待的樣子。

那時，他是我心中的守護神。我從不願相信，歲月會改變他的容貌，使他步履滿跚，直至風燭殘年。

上小學時，學校離家很遠，我必須每天早起，翻過一座高山。或許因爲年幼怕苦，那時的我並不熱衷唸書，甚至有點討厭課本上的字眼。但他始終督促我，讓我好好學習。

十歲那年，我心血來潮，在書房裏教他寫我的名字。他雖然面無表情，但我卻隱約感覺到那些在心中躍動着的喜悅。

傍晚歸來在村口碰見了他，他似乎剛從地裏回來，雙腳泥濘，褲管高卷，扛着一把笨重的'鋤頭。晚飯後，我在那本破舊的黃曆上發現了他的字跡。歪歪斜斜的印在牆壁上，寫滿了我的名字。我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動，並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就算我不愛念書，不愛課本上的字眼，是否也應該爲憨厚的他勤勞刻苦，出人頭地？

我們總是相遇的很巧。每每放學回到村口，總能看到他從地裏歸來時的疲憊身影。起初，我會和他開些沒頭沒腦的玩笑，孩子氣的撒嬌。後來，長大了，不由自主地拘束起來了。我知道，紳士的風度不可避免地將那份純真的父子之情隔在了心門之外。我時常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將他遠遠的丟在身後。

有一次，班裏組織春遊，我報名去了。在外面，我和幾位同學玩的忘乎所以，完全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最後，天邊的火燒雲逐漸暗淡，鎮上的街道亮起了彩色的燈，同學都走了，我才極不情願的往回走。

昏昧的月光，模糊的樹影，微弱的蟲鳴，讓我緊張得不斷加快回家的步伐。忽然前方不遠處，隱約晃動着一個消瘦的影子。接着，一顆紅點在黑夜中忽明忽暗，我後背直冒冷汗。可那是回家的必經之路，萬般無奈只得壯膽前行。

走近卻發現竟然是父親站在那兒抽菸。我因他帶給我的驚嚇惱怒不已，如往常一般，邁開大步向前走，將他遠遠的拋在星光彌散的小路上，並且幾天都不與他說話。

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從來沒有沒有問過一聲：爸，你爲何在此？他一直在那兒等我，一直擔心我的安危。可是，他從來不說。

那一幕幕黃昏時的情景，如同澎湃的浪潮，將我胸口拍得生疼。究竟是父親老了，力不從心了；還是我太過於固執，一夜長大了？

粗心的我爲何從未想過，那一條路的等待，原來是我一生也無法償還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