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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都去哪兒了的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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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有一種愛,從不敢忘記

時間都去哪兒了的隨筆散文

你總是一遍一遍地和人家說,我是你從大橋下面撿回來的,親媽是個俄羅斯女人,走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就不要我了。聽到這些的時候,打死我都不信,像我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媽媽怎麼會那麼狠心呢?“不信你自己照照鏡子去!”面對我的狐疑,你連眼皮兒都沒擡,面無表情地說。

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純正的黃種人嘛,真是的!只是有一點點白,和別人稍有不同的好像就是鼻子有那麼一點點向上翹,那說明不了什麼的,我想。之所以這麼說,我斷定你是不愛我的。

聽說四歲的時候我差點喪了命,也是因爲你。你工作忙,下了夜班回來累的倒頭便睡,根本就沒有時間照顧我。可能是我貪吃什麼東西拉了肚子吧,你說,小孩子有點毛病正常,算什麼,吃點藥就好了。可我偏偏就沒好,剛開始的時候還支愣着腦袋玩得歡,後來就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送進醫院的時候,大夫說,這孩子都拉脫水了,嚴重的電解質紊亂,再晚送來一會兒,小命就沒了。你聽了,臉紅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愧疚。等我稍好一些,你就又開始對我吆五喝六的了。

漸漸習慣了在你的無視下生活。我的作業你從來都沒幫我檢查過,在能回想起來的求學的日子中,沒有一次你的陪伴。一盞燈,一個小書桌,那就是我的世界。

其實我很喜歡那種靜,那是一種異常豐富的靜,我一直都沒覺得有多麼孤單,相反,那些跳動的文字,那些書裏面的人物,那些或站或坐或說或笑、男女老少古今中外的作者們,常常會在我不注意的時候跳出來和我交談,是他們讓我的課餘生活充滿了樂趣,使我明白,世上還有那麼一羣人,在過着和我不一樣的生活,有着和我不一樣的思想,做着和我不一樣的夢。這些,也許是你不知道的,你知道的只是爲我買來那些書。

第一次離家,你在我哭的唏哩嘩啦的時候一甩手就走開了,毅然決然的,連頭都沒有回。我一個人去鋪被子,去打開水,去食堂買飯,學會了洗衣服,學會了和老師同學相處。不知道爲什麼,一到星期天,我還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第二天早課前再匆匆的趕回去。有一次爲了多待一晚,沒趕上火車,自己在馬路上截了一輛車回學校。那是一輛拉石灰的車,等我趕到學校的時候,第二節課都已經下了,我也成了一個十足的“麪人”。

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老,那麼漂亮的女人頭上也會有白髮了。去商場的時候,碰見初中的一個男生,興奮地迎上去問:“老太太,幾天不見了,最近可好?”把我氣的夠嗆,那時候你才四十歲吧,怎麼會是老太太呢?我發誓再也不理他了,就一個月沒跟他說話,等想知道他的情況的時候,你說,人家去南方發展了,那麼小心眼。

印象中一直不太依戀你,好像慢慢長大了以後,該會做的東西就什麼都會做了,就像一顆種子,什麼時候發芽,什麼時候放葉,什麼時候開花……好像沒有一步落下,也沒有走偏,一直中規中矩,按部就班。也很奇怪,你那麼不在意我,而我卻因爲你那次生病緊張的要命。

記得是一個炎熱的夏天,放學回來的時候,怎麼也找不見你,鄰居趙阿姨從家裏迎出來,告訴我說你住院了。“什麼?”我吃驚不小。那麼有力氣的你,早上還使勁喊我吃飯來着,怎麼會生病呢?

之後的兩個月,我一直被趙阿姨照顧着,很不習慣。還是自己梳頭,依然把小辮兒梳成歪桃,還扭着麻花勁,特像個沒媽的孩子。你回來的時候有些胖了,還白了,滿眼含笑地望着我。我吃驚地看着變得更加漂亮的你,怯怯地走上前,小心地抱了抱你,忽然覺得,眼前的你,怎麼一點兒都不像你了。

時光如流水一般匆匆的逝去,許多往事一點點地沉澱着,一直沉澱到記憶的底層。總以爲有些東西會被記憶的風沙漸漸掩埋,卻沒有想到,一絲清風也會蕩起微瀾,把久違的記憶掀開。

長大了以後才明白,其實,你一直都是愛我的,只是,用了我一開始並不懂得的方式。昨天打電話的時候你還在上班,我不能多打擾你,其實很想對你說:媽媽,有一種愛,我從不敢忘記。

二、回家

一直覺得,有雪的冬天,纔是靈動而豐滿的。

飄飄灑灑的雪花,頑皮地自天而降,像仙女,像精靈,像飄渺的思念,像迷幻的夢……肅殺淒冷的冬日裏,在人們的心頭燃起絲絲溫暖,一如那一米陽光。

落雪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他,是怎樣在那麼冷的一個個清晨,冒着嚴寒出門,半個小時以後再捧着熱熱的羊奶回家。雪白閃亮如同鏡子般的街道上,只有他,微弓着背,小心翼翼地踏着自行車,那瘦高而執着的背影,由近而遠,又由遠而近,終於定格成一幅畫……

而那個嗷嗷待哺的“洋娃娃”,只知道細細地嚼着香濃的奶皮,然後,再將熬好的羊奶咕咚咕咚地喝下。她不知道,他的鼻尖總是凍的通紅,也沒留意,他是怎樣帶着欣賞的滿足,搓着手,用雙腳夾住那個小板凳,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下。

時光的列車,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把我們的眼光抑或是思緒拉得很遠很長,身邊的`那些美,那些細微的感動,就像隔着一塊厚厚的放大鏡,變得虛幻而又朦朧,讓人看不清它的顏色,而那些本該記得的過往,卻漸漸地淡忘了。

驀然回首時,發現他已經老了,鬢邊有了白髮,腰桿不再挺拔,眼睛開始有些渾濁,步履也變得緩慢了許多。只是那眼神在望向他的“洋娃娃”的時候,依然充滿了關切和疼愛。而她,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不可能再偎在他的懷裏撒嬌,“愛”那個字,更羞於說出口了。

今天是他手術的日子,我,沒能在他身邊。

放下媽媽的電話,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媽媽說,他一切都好,只是血壓高了些;也只下了一個支架,手術比預想的要順利得多。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裏,我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我想象得到他一個人躺在病牀上的樣子,疲憊而又有些害怕,像極了一個柔弱的、膽小的、急需人在身邊去照顧的孩子。

什麼時候,他開始變得這樣脆弱了呢?

好像昨天,他還是那個雷厲風行、奮不顧身的勇者,冒着鄰居化工廠一車間爆炸的濃煙,帶領全廠上百名職工衝上牆頭去救火。還記得接到西撤命令的時候,我哭着說什麼也不肯走,因爲他沒走。我眼睜睜地看着血色夕陽映照下的那片火光在他周身盪漾着,那一刻,他的身影在我眼裏佇立成一座永恆的雕像。

好像昨天,他還是那個板着面孔、聲色俱厲的“老師”,指着那道我怎麼也弄不明白的地理題,大聲地吼我:“馬上就要高考了,竟然連這麼個小問題都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麼學的!”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眼裏怎麼轉都兜不住的淚花。印象中,好像只問過他一次題吧,只這一次,我就知道了自己的癥結在哪兒。

好像昨天,他還是那個兇巴巴的、毫不留情的“警察”,還記得他給我的那一巴掌。從小到大,他只打過我那一次。

記得那是上小學的時候,班裏要舉行新年聯歡會,我負責製做舞臺背景上的梅花。先買來一些彩紙,剪成梅花的形狀,然後再把它們粘到竹枝上。可是,到哪兒去找竹枝呢?我鬱悶了好久。那一陣子,路上總有一個小女孩低着頭,東瞅瞅西看看,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一天放學回家,忽然看見他剛買回來的掃帚就立在門旁,眼前一亮,顧不上放下書包,捧着它就開始挑來揀去。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選好了十根竹枝,顧自欣賞着,而那把掃帚已經被我折的光禿禿的了。他回家見了,二話沒說,一把拽過我,照着屁股就是狠狠的一巴掌,邊打邊問:“知道我爲什麼打你嗎?”我噙着淚,看了看那把慘不忍睹的掃帚,不住地點頭:“嗯,我知道我錯了,我把好好的掃帚都給折禿了。”

那一巴掌讓我知道,有些東西,即使不是你自己想要的,也千萬不要破壞了它。

其實他是愛我的:寒冷的冬天,他總是早早地起牀,去取爲我訂好的羊奶;門口的鞦韆架,是他專門爲我做的,那個小女孩,總是一個人坐在上面悠來蕩去,安靜地等着他回家。

像每一個翅膀硬了的孩子一樣,大學畢業以後,我就迫不及待地飛遠了,離開了他的視線,也拉長了他的牽掛。其實我知道,那巴掌打在了他的心裏,讓他一直不能釋懷。

因爲他說過,我走到哪裏,哪裏就是他的家。

爸爸,過幾天,我就回家。

三、二舅媽

一直想爲她寫下一點文字,以心爲筆,思念爲墨。不爲褒揚,只想留下點點滴滴的回憶,還有深刻在心底的愛。

枯瘦,弱小,蜷縮在一條嶄新的被子裏面。如果不是看到露在外面的花白而蓬亂的頭髮,誰都不敢相信這鋪寬敞的火炕上面還會躺着一個人。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感覺她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睜着空洞無神的眼睛久久地狐疑地望着我——她已經不認得我了。

是啊,她怎麼會記得我呢?

那時候的我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兒,整天跟在表哥表姐的屁股後面滿場院地瘋跑,要麼就爬到村西頭那個高高的草垛上面瞭望敵情,直到吃飯的時候也不肯下來。實在是喊得急了,乾脆就從上面一骨碌滾到草垛子底下,再順手扯下一捆稻草來矇住頭。

她的眼睛很小,媽媽常常逗趣說:“沒事兒,你躲到哪裏她都看不見,不信你看,她眼睛一笑就沒了!”我貼近了她仔細地瞅了瞅,果真只看到了兩彎月牙兒,於是便放心大膽地藏了一次又一次。

於是,每到飯時,我總能聽到她在村子裏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雨兒啊,回家啦——回家吃飯來啦——!”那悠揚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彷彿插上了翅膀一樣,從家裏的竈頭一直飛到村西頭,別說大人小孩兒,就連樹梢上睡覺的鳥兒都聽得見。

她做得一手好菜,這在村子裏是出了名兒的。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都愛找她幫襯。而她總是二話不說,只要人家來喊,擡起腳來就走。

我真的從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菜。其實不過是農村菜園子裏面自家種的一些東西,茄子豆角黃瓜什麼的。可是她做的茄子總是嫩嫩的軟軟的,燉出來的豆角也是收了湯汁的,上面還帶着點點油星兒,尤其是那種鼓豆的豆角,吃起來特別的香。

每次我總是吃得捨不得放下筷子,媽媽就拿眼睛瞪我,然後總被她不失時機地看見,急急地說:“你就讓孩子多吃點兒唄,活動活動就消化了,怕啥!”於是我就一直吃一直吃,直到鼓着圓圓的肚子再也跑不起來。因爲這,表哥表姐們沒少拿指頭羞我。

還記得睡覺的時候,她總是抱着我,輕輕地拍着我的背,然後悄聲對媽媽說:“你說,你們怎麼就把孩子給弄丟了呢?多乖的雨兒啊,總算是老天爺有眼……”說着,眼圈就紅了。她對我五歲時跑丟了那件事情一直耿耿於懷,責怪爸爸媽媽對我不盡心,以至於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落淚。

我對於她的心疼和呵護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的,印象中只是覺得她的懷抱很暖。和表哥表姐們玩得特別的開心,因爲那些經歷,使得我寂寞的童年多了許多鮮亮的色彩。

其實,我只陪媽媽回她家裏住過兩次,一次是小學二年級時候的暑假,一次是三年級時候的寒假。媽媽曾不止一次地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那個家實在是太窮了,又髒,我再也不想回去了。”而實際上,每次回去,她都會帶着大包小裹,吃的用的玩的,塞滿整整兩大皮包。我也曾親眼看見過媽媽背轉身去抹眼淚,在把東西全部都放到她手裏的時候。

媽媽自小就失去了父親,是她把媽媽帶在身邊,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把媽媽養大的。在她的家裏,媽媽上完了小學,初中,衛校,直到找到合適的工作然後嫁到遠方。媽媽是她最疼愛的小妹,她是媽媽最親近的嫂子,親得就像自己的媽媽一樣。

長大了以後,我才慢慢懂得了媽媽的無奈。不是媽媽不想回那個家,不想去看她,而是媽媽再也看不得他們生活的艱難,而自己在想幫助他們的時候卻無能爲力。

那次生病,她託人給媽媽捎信,說是想看看媽媽,一晃兒又是好久沒見了,想。於是媽媽請了假過來,見了她最後一面。媽媽走的時候,她還笑着說:“你看我現在能吃能喝的,能挺過去,你就放心吧!”等媽媽出了門,就流着淚告訴家人說:“等我走的時候你們誰也別告訴她了,看她難過,啊?她離得那麼遠……”

她走的時候,媽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們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每一天不厭其煩地周而復始地重複着。卻沒有意識到,有那麼一個人,曾經在我們的生命中長久地停留過,並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而現在,卻如流星般倏忽而逝,再也尋不見了。

遺憾的是,她從生病到去世都沒有想起我來,她根本就忘記了曾經對我的好;而我,卻在心裏深深地記得她對我的所有的愛,使我在有生的日子裏,不敢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