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的散文

一個人飄太久了，就會覺得累。

累了，就想要停歇。在一個地方，呆上一年，兩年，或者三年。呆得膩了，又突然想要走了。

於是買一張機票，飛向遠方。

我喜歡看不同的風景，在高高的天空，夜色絢爛，白雲飄渺，或空曠，或無垠，如歲月過溪，陰陰陽陽，慼慼諾諾。

我喜歡在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人，聽不同的方言。去學習，去模仿，好像自己也可以成爲這裏人一樣。和朋友說話，最喜歡突然來一句方言。有時候，遇到陌生人，聽口音，都會問：你是廣東的吧？你是東北的吧？你是四川的吧？聽來好笑，內心多了一層神祕感。

這些年，走過很多地方，有感動，有溫暖，有飢餓，有醉街。好的時候，天天吃吃喝喝，不好的時候，要爲饅頭怎麼吃而煩惱。如此多了，便也習慣了，有人問我借錢，我慷慨解囊，及至窮困潦倒，也不知該不該要回來。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上班，賺錢，還債，繼續飄。

好像飄在哪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飄到哪裏，最終都會回到一個地方。

在合肥，我喜歡奔跑，從山腳下，跑到山頂，沿着環山公路，我需要二十分鐘，滿身大汗，甚至汗臭燻人。到山頂的時候，會笑出來，笑是因爲滿足，那種滿足感，好像阿家的祈禱。

在合肥，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四處走走。高速公路通往周邊的每一個城市。會神經病一樣的，去一個城市吃一頓晚餐，然後連夜趕回，第二天繼續上班。會頭腦發熱一樣，跑到鄰邊的城市，喝一杯咖啡，會跟服務員聊聊天，聽她的故事，你多大了，在上學嗎，一個月多少錢……服務員小妹總是樂意你陪着她聊天。

有朋友說，這個城市的節奏太快了。不敢認同，於我而言，似乎是慢的。下午三四點鐘，已經開始想着，今晚的吃食了，這該是多麼漫長的焦慮。我喜歡慢生活，從起牀，到上班，再到下班。時間滴滴答答，總不會趕過你，提前跑了。

也會有聚餐，和一羣看起來志同道合的人，喝酒，聊人生，聊過去，聊未來。大多都是醉眼朦朧，似泣非泣的樣子，至於說到理想，談及婚姻，大多哀怨嘆氣，大有人生爲何難回頭的悲涼。

說到婚姻，也有好事者，要給介紹，這女孩很好，國企單位，有房有車，我心有惶恐，如此條件，怕是看不上我的，於是拒絕。又有另一姑娘，小公司職員，父母務農，爲人踏實，我心又有惶恐，如此條件，怕是不願與我遠行，於是拒絕。好事者倒也不放棄，下了大招，這姑娘，好看，大方，熱愛旅行，家裏條件也不錯。看起來，是必然要結合纔對的，於是見面，心也砰砰，倒是人家姑娘不願意了，說是沒有眼緣。

我大笑，好事者無辜地看着我，但又好像是在說，看吧，你挑來挑去，別人還瞧不上你呢。想來也是，依照我的條件，本是沒有挑的資格的，奈何，心有所顧，只能委屈了這位好事者，也但願她不要再好事下去。

合肥是一座孤城，在這個地方，我時常這麼以爲。我坐在高樓上，看着遠方與行人，秋日的冗長從今天開始，驕陽不喜悲歡離合，我亦如此。我時常疑問生命的所得所失，在這樣的一座城市，孤獨是可恥的，寂寞也是如此，彷彿一夜之間，秋天變得深重了，落葉從一片開始，落滿一地，彷彿是要乞憐的，和人一樣，和我一樣。

偶爾會有期許，在這個城市絢爛光彩，可我終究害怕光彩。有人打電話說，恭喜你，我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恭喜我什麼，你得獎了。我開始拼命的思考，我爲什麼會得獎，我好像並沒有參加任何形式的比賽。我問什麼獎，他說，請到某個地方，免費領取一份獎品。我恍然大悟，原來是詐騙，於是說道，好的。

我去了那個地方，準備領取我的免費獎品，然後他們開始給我介紹，介紹掙大錢的機會。我認真地聽着，甚至想做個筆記。說話的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大有不讓你掏錢不罷休的'趨勢。我看着他，他帶着一副眼鏡，左眼角有一顆痣，他眨眼睛的時候，這顆痣顯得格外出彩。

他說完了，好像完成了一項偉大的歷史使命，接下來就是等着戰利品了。我看着他，然後問道，你說完了嗎？他說，請問，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我說我明白了，但是你說的這個項目，前期投入最低都要兩萬了，而我現在，還欠銀行幾十萬。

他不再說話，彷彿是在懊惱自己，爲什麼剛剛不問清楚我的情況，就開始給我介紹。他的眼神充滿了落寞，一剎那間，我感同身受一樣，我多麼希望我能幫到他，可是我無能爲力。

特別喜歡一首歌，蔡琴的《恰似你的溫柔》，它會使我想起曾經，曾經笑看孤腸，而今寂寞迷茫。時間是會開玩笑的，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某一天，突然就成了，曾經嘲笑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