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柑子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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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村口,往南,過一片墳地,可見窄窄的一條水泥路。馬路一頭通往鎮上,另一頭通向大山村,大山村緊鄰雪峯山羣,路到了這村某戶人家的屋前便劃上句號。

柑子園散文

柑子園在墳地對面的左側,幾十畝見方,當時也算是村裏的經濟林。說是園子,其實只有在馬路一側,用紅磚砌了一堵長長的圍牆,其餘三面用荊棘或者籬笆象徵性的圈着。

桔子,土話柑子。父親說:柑子樹清明現籽,穀雨現花。到了四月,桔子樹揚花待謝,一個個小小的燈籠,白白潤潤,質感如玉,香氣類似梔子花,蕊像金絲,落在地上,其色不褪,在濃密茂盛的闊葉間,密密匝匝地開着。養蜂的四伯牽了牛,來在樹腳,找一塊裸露的石頭坐了,看完滿園的春色,又對着遠方的田野走神,恣態悠閒,彷彿一個遠離塵世的詩人

村莊、山坡、田野、桔林,老井,就像一個一個墨點,最後凝結成一幅水墨丹青。

記憶中,五爺爺是個隨和親善的長者,他一手搭建了當時村裏最早的雜貨鋪,鋪子臨公路,倚了圍牆,便利之下,便承包了整個園子。作爲商人,五爺爺依舊不改他正直公道的秉性,待人極爲誠懇客氣,從不短斤少兩,在村裏留下了很好的口碑,因此店鋪也一直維持着,直到他老去。當時村子祖輩中,唯有他斯斯文文的模樣,腰板也沒有被生活壓彎,從來都是筆挺着,如同一杆標槍,我想那樣的年代裏,或許他一襲青衫,會是怎樣的儒雅俊朗。

父親常說,一輩子都記他的恩。那時家境窘困,五爺爺生意紅火時,常請了父親過去幫忙,一則對父親的信任,二則可以對後輩幫襯一些。父親常和五爺爺去幾十裏開外的高沙鎮進貨,那時交通落後,兩個人挑着沉沉的擔子,常常走到滿天繁星纔會到家。那樣艱辛的歲月,父親從未覺得苦累,反而感激老人的熱心,直到老人去世多年,父親也一直念念不忘。或許在父親眼裏,這份情義如同寶石,璀璨奪目,溫暖人心。

五爺爺打理桔子樹也是一把好手,施肥打藥從不含糊,桔林常年鬱鬱蔥蔥,像一塊綠毯鑲嵌在鄉土田園,點綴着這個薄薄的、貧瘠的村莊。那時的夏天,我們避開大人的視線,溜到池塘裏泡上一陣,然後躲到柑子園的圍牆後面,路上碰見五爺爺,老人就說:你們這些鬼崽子,我要去告訴你們家大人。我們紅着臉,遠遠的走開了。看着老人沒有跟來,我們騎在牆頭,脫了上衣,擰乾,又套在身上,清涼得很。望着樹上拳頭大小的青皮桔子,按耐不住誘惑,偷偷揪下一個,剝了皮,塞進嘴裏,一個個酸得擠眉弄眼,哇哇直吐,最後把手上的桔子扔進遠處的水田裏,證據就此毀滅。

最不堪入目的是秋季,桔子被洗劫一空,葉子狼藉一地,桔子樹就像披頭散髮,受了欺凌的母親,面對一地碎碎的陽光,呆若木雞,孤立無助。只有在這個時候,站在樹腳,纔可以看到乾淨明朗的天空。

後來,守着這片莊園的五爺爺病逝,橘子園沒人願意承包,被村人劃分爲豆腐般的小塊,改作菜地,桔子樹全部被剁倒,進了柴堂。再後來,人們耐不住寂寞,開始往外走,村莊因此像貧血的病人,蒼白着,幽靜着。年復一年,柑子園裏雜草茂盛,鮮有人出沒,呈現給人的,是一種病態的`青翠。

賺了錢的人回來,原來山上的老房子不要了 ,大張旗鼓地在公路邊建起了氣派的樓房,那堵脊樑般的圍牆被大肆推倒,如今已三去其二,剩下一段也已被人們遺忘。

祖輩、父輩、我輩,隨着時間的流逝,漸行漸遠,老去的永不醒來,遠走的多年未歸,沒掙夠錢的依舊在外打拼,虛榮心起來,人情變得淡薄,村子變得更加荒涼。可我不會荒涼,我是被時間網住的蟲子,無法動彈,無論漂泊、困境、貧窮、生死,我都會在這裏。卑微的村莊,一直溫暖我內心的蒼涼,無論怎樣,都讓我深深迷戀,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