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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花開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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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英]

那時花開的散文隨筆

你見過這樣一幅畫麼?畫布是一方不過畝的田裏,畫框是不規則的田埂,底色是盈盈的嫩綠色,之中密密麻麻地支起一杆杆墨綠色的莖,上面盛開着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在微風中輕輕地盪漾。有很多隻小蜜蜂,唱着春日的歌謠,穿梭其中,收穫着甜蜜的同時,也賦予了這幅畫無限的生機。

畫裏的小花,叫紫雲英。在我們家鄉,它有個很通俗的名稱叫“紅花草”,開着一襲淡紫色中泛着淺白的小花,層層疊疊的花瓣,錯落有致地簇擁在一起,一副嬌羞的可愛模樣。

兒時的春日,印象最深的是打豬草,因爲那是一次親近自然,融入春天的機會。對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對我們農村的孩子而言,打豬草,分明就是一次次免費的郊遊活動。

週末的下午,陽光正好,邀上三兩個小夥伴,挎着竹籃,帶上剪刀,或是一把鐵鏟,蹦跳着出發。田野裏,到處是不知名的各色野花,像是天使作畫時不小心滴落下來的顏料,三三兩兩地開在野草中。

我們都熟知哪些綠草適合家畜吃,於是像找寶一樣,仔細地找尋那種最嫩最受歡迎的綠草。紫雲英是農人播種在田裏的,它不屬於野草,所以我們雖然知道那碧嫩的葉片是最好的豬草,卻也不會染指。在小溪灘上,抑或田埂邊,看到一蔟野生的,就會小心翼翼地從根部剷起,在水裏滌盪一下,拿在手上,像是獲得了一枚獨一無二的珍寶。

那個時候的我,一直有一個願望,就是能夠無所顧忌地,躺在有紫雲英的花海里,聽溫柔的風呢喃,聽蜜蜂歌唱,閒適地仰望水洗過一般澄澈的天空。終究是個乖巧的孩子,這個願望,一直沒有實現。

小學時的同桌,是班主任的女兒,我們的關係很好,可以用親密無間來形容。我記得很清楚,她的生日就是在紫雲英開放的時節,有一年,我送了一份特別的禮物給她。

我採了很多紫雲英的花朵,認真地用穿有粉色線的針,一朵朵地將那些花兒串聯在一起,最後形成一個長長的紫雲英項鍊。

送給她的時候,她驚呼起來,高興得忘乎所以,雖然那枚項鍊不能光明正大地佩戴,也不能長久地保存。但是那份源自真心的情誼,我想她是懂得的。

前幾日在家鄉論壇上,看到有人追憶兒時的錦繡時光,之中有提到“紅花草”。我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看到紅花草競相開放的景象了。於是見到這幾個親切的字眼,有那麼一瞬,感覺自己一下子穿梭到從前,那些分明已經遠逝的記憶,一一浮現,仿若昨日般清晰可見。

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彼一時的自己,坐在草色正濃的田野裏,臉上洋溢着歡喜,目光柔和地望着那片紫雲英的花海,久久地沉醉。

[蕨菜]

屬鳳尾蕨科的蕨菜,在我們老家,它叫“竹節菜”,也有人叫它“小孩拳頭”,因爲那未展開前的蕨菜嫩芽,緊緊地裹在一起,像一個小拳頭。剛生長出來的蕨菜,是維生素含量特別豐富的綠色食物。

蕨菜喜陰,愛潮溼的地方。通常陰面的山谷裏,還有腐葉堆積的山腳下的蕨菜比較粗壯,肉相對厚實一些。

剛剛採回來的蕨菜,洗淨、焯過水後切段,與肉絲一起炒,清脆中還有一點點滑滑的感覺,有一股貼近自然的青草味。人們最愛的還是採回來焯水之後晾曬,製成乾菜,保存到冬日再食用,又是另外一種風味。

老家周遭的山都不算高,但是卻一山連着一山,綿延不斷。蕨菜發芽的時候,我時常和妹妹一起去山裏採蕨菜。此一時想來,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量,沒有大人的陪同,我們倆經常在山林裏逗留到黃昏時分。

那些褐色的小精靈,或一叢叢,或星星點點地矗立在草叢裏,努力地往上生長。有時候,在折下它們的時候,望着那些傷口冒出來的漿液,我會有一些負罪感,感覺自己是一個儈子手,將蕨菜斬了首。

有一次,我帶着妹妹在山裏穿行,不知不覺走得很遠,在山頂,我們看到了相鄰的另外一個縣。山頂有形狀各異的巨石,我們坐在石頭上,眺望着遠方,春日的陽光和微風,簌簌地吹,那些草木拔節的聲音,還有動聽的鳥鳴聲,合奏的是一曲最動聽的歌謠。我沉浸在那樣的景緻裏,忘記了歸路。

因爲視野開闊,等我意識到天色不早的時候,其實在山底已經是黃昏。妹妹很害怕,因爲我們常常聽大人說山裏有狼出沒。我牽着妹妹的手,小跑着下山。那個時候,聽着鳥鳴與風聲,都會加深我們的恐懼心裏。以至於摔跤、被樹枝刮傷也不覺得疼痛,像勇敢的戰士,不顧一切地衝鋒。

後來,我再也不敢獨自上山。再後來,遠離了大山,也沒有了那樣的機會。

蕨菜這朵一點也不美麗的花,它雖然與我們意識裏的花兒沾不上邊,但是在我的眼裏,它就是一朵朵樸素低調的花骨朵兒。沒有亮麗的外表,沒有沁人心脾的芬芳,就那麼安靜地開在陰暗的山谷裏,不諳世事。也開在了我童年必經的路旁,帶給我一段無法抹滅的記憶,趟過我光陰生命的河,伴隨着我行走在人間。

[杜鵑]

杜鵑在家鄉,叫“映山紅”,清明時節,漫山遍野都是它們的芳姿,不經修剪,自由生長的它們,妝點了一整座山的風景,也妝點了農人們的心情。

其實我並不喜歡顏色過於豔麗的花朵,我更傾向於白色的花。但是杜鵑,是那時候的我們唯一一種可以自由採折的花,不用躡手躡腳,更不會受到大人們的訓斥。

上學放學的.途中,要經過一座山坡,山坡上沒有太多的樹,卻有許多杜鵑花。花開的時節,放學時,總會精心地挑選幾大枝含苞的杜鵑,再搭配上碧綠的枝葉,回到家,像一個虔誠的花藝園丁,仔細地插在裝滿清水的酒瓶裏。餘下的時光,就等着它們慢慢地綻放,直到鮮豔不再,花朵枯萎凋零。然後重新折回一束,如此反覆。

接近清明的時候,在某個陽光大好的週末,家族裏的長輩會帶着我們去給祖宗們祭祀掃墓。所謂的掃墓也只不過是燒點紙錢,插一條彩紙剪的紙璠。

即使是小孩子,也會有一點私心。因爲家族的分支很多,所以有些祖墳裏的老祖宗,隔了好多輩,轉了好幾個彎,我沒有太多的感覺。我只站在自己的爺爺奶奶墳前時,心中會涌現一些異樣的感觸。每每那時,我都會跟在父親身後,和他一起拔掉爺爺奶奶墳頭上的雜草,折上好一大束杜鵑,放一束在奶奶的墳前,放一束在爺爺的墳前,我能做的只有這些。我不知道,天堂裏的他們能不能感受得到他/她孫女的一片心意,能不能看見那綻放得正好的美麗杜鵑。

我從來沒見過奶奶,她過世得太早,父親也不記得她的顏容,爺爺後來一直未娶,我想,他們之間一定很相愛,所以爺爺爲了奶奶孤獨地堅守了一輩子。

那個時候的我,雖然不懂愛情爲何物,但是我知道一些關於爺爺奶奶生前的事情,於是我心裏總想,爲什麼爺爺死後,父親他們不把爺爺葬在奶奶的身邊。他們一個在西,一個在北,中間有一座山的距離。

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回老家參加清明的祭祀活動了,我不知道,我的爺爺奶奶有沒有想念我親手摺的那一束野杜鵑。

[金銀花]

金銀花,家鄉人叫它“孔雀花”,或許因爲它的花蕊與微卷的花瓣組合在一起,像孔雀開屏時的身姿。金銀花是我較爲喜歡的花朵類別,小模小樣的,初開時潔白無暇,不染塵埃,快凋零時泛着淡淡的黃,有一種歷經滄桑的美,重要的是那縷能夠沁入靈魂的獨特芬芳。

我家有一小片茶園,在半山腰,掐指算算,我已經十五年沒去過茶園了,但是我仍舊記得茶園有204棵茶樹。在第三行第七棵茶樹旁,有顆藤條很粗的金銀花,它的藤蔓攀附在旁邊的一叢呈傘狀的灌木上,開放的時候,那些潔白的花朵,隱約地在葉片中探着小腦袋,羞澀的模樣,可愛極了。

我喜歡在那棵茶樹上摘茶葉,能夠看到美麗的金銀花傘,還能聞到撲鼻的清香,我偏執地以爲,那棵茶樹上的茶葉要比其他樹上的茶葉更好,更香。

每次摘完茶葉回家,我都會摘一些剛剛開放的白色金銀花,在父親炒制好茶葉,裝入茶桶後,我將它們也放進去。過上些許時日,潔白的金銀花會在裏面變得乾癟,它的水分與香氣都被茶葉吸收了去。那個時候,你泡上那樣一杯茶,嫋嫋香氣在鼻前瀰漫,會讓你分不清是茶的香還是花的韻。

偶爾,我會將凋零的黃色金銀花收集到一個布袋子裏,然後裝到我的書包裏。每一本書都被沾染了香氣,拿在手中,輕輕地翻,於是一整天的心情都像教室前那片微暈的樹林,光影疏疏,暗香浮動。

我曾經慫恿父親,把那棵金銀花移栽到大花盆裏,跟着我們一起離開鄉村,父親沒答應,我記得他當時說:植物最好的家,終究是在無垠的土地上,而不是窄小的花盆裏。現在想想,父親的話真的是太有哲理了。

紮根土地,它才能永生。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要打破那種與生俱來的靜寂。

他們都說,懷舊的人,是因爲老了。我不以爲然,我只能說自己有一顆戀物又戀舊,同時又柔軟的心。

那些花兒,開在舊時光裏,開在我年少時的路旁。我從它們身邊飄然而過,那些香氣沾染了我的裙裾,芬芳了我日後的人生路程。

此一時,順着光陰的紋理追溯,我還能感受得到那時花開的美好,我還能看見那純真的少女,一襲白衣,站在藍藍的天空下,笑靨如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