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登高記事散文

“喂，今天有事沒，沒事跟我去爬山吧？”書涵微信語音給我。

“倒沒啥事，就想去我媽家看看，過節了嘛。”我說。

“先跟我去爬山，然後再去看你媽，不耽誤……你說你，我一直在等你，你卻沒動靜，你不是看羣裏通知了嗎？”她嗔怪道。

我是看羣裏的通知了，通知說端陽節這天美盟舉行一年一度的“趕早潮”活動，自帶早餐。

“我什麼都沒準備……”

“不用你準備了，吃的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你來就行……快點，瀋陽還過來一個人，一會兒我還得去車站接她。”手機裏面的語氣有些急促。

書涵比我大十歲，做編劇十年，不論從年齡和資歷上都該是我的前輩，雖然我是她的組長，但我仍然不敢怠慢，慌忙起身打扮，着裝務求精緻。化淡妝。穿今年春天新買的衣服——白色刺繡吊帶背心配淡紫色長袖外搭，九分格子褲，紅蜻蜓平底羊皮鞋。不算濃密卻長及腰際的捲髮照例披散着。偏光太陽鏡。黑色長鏈挎包。

二十分鐘後，我們在她家附近的街道見面。

她揹着旅行包，裏面鼓鼓的裝滿東西，手裏拿着防潮墊和長紙盒。我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重新坐回車後座，她坐前面副駕駛，然後我們一起去火車站接人。

剛到火車站就看見她這位朋友，穿着暗紅色蒙古袍，短髮，膚色暗淡，可人卻積極樂觀。後來知道她是寫小說的，正在寫一部抗戰題材的長篇小說，我心說，看來是同道中人。

我們又打了輛出租車到高爾山腳下。此時，高爾山腳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很多人手裏拿着艾蒿，臉上洋溢着快樂和滿足的表情。一些小販趁機兜售他們的艾蒿，也照例少不了那賣五彩線和彩色葫蘆的商人。這些生意的節氣要求太過明顯，過了今日，他們的商品就要等到明年纔有價值。所以，這一天他們一定要想方設法多賣些，否則，是要等上一年呢。書涵讓我把旗打上。我打開長紙盒，拿出旗杆，卻不見旗幟，閉上一隻眼睛朝裏瞄了半天也沒看見。

“旗在哪？”我問。

“在我包裏。”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尋找那些來的人身上，半天才反應過來我的話。

我看她低頭在包裏找了半天，最後纔在放鹹鴨蛋和糯米糉子的塑料袋底下翻出兩面旗，一面是紅的，三塊石畫院的，一面是藍的，美盟的。

扯起紅旗，在風中擺了擺，腦中冒出一句話：扯虎皮拉大旗。

在美盟旗幟的召喚下，大家在高爾山對面廣場上聚齊，拍照。我與這羣人大部分都不相熟，所以鮮少講話。

美盟主席高亢是位畫家，主攻油畫，聽說最近在沈師學雕塑。他微胖，有肚腩，腦後扎一小辮。穿一白褂子上衣，黑色寬腿褲。

他簡單講了幾句話，算是爲本次活動的啓動做一個說明，之後，大家便沿着高爾山東側山路，一路向山頂攀去。

在高爾山雷鋒亭，有幾個玩花樣跳繩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花樣跳繩傳入撫順有幾年時間，不過並未普及開來。所以，偶爾遇到幾個隨着音樂跳繩的人，總會引起一大羣人圍觀。我試圖擠到前面拍幾張照，可見前面的人不肯讓道，也便打消了念頭，只選一個空隙大些的地方，舉起手機隨意拍了兩張。又駐足觀看了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可那跳繩人的樣子從此便印在我的腦海中，之後很久亦不曾忘懷。那是所有跳繩者中長得最爲醜陋的一個，面相看起來就是一個男人，可那微微隆起的胸部證明她是一個女人。她頭髮很短，厚嘴脣，死魚眼，黑色運動衫底下包裹着一具異常活潑的身體，大概就是因爲太活潑了，所以我才記住她。因爲和她站在同一排的還有兩個姑娘，長得比她好看得多，卻並未引起我的注意。而她卻像周星馳電影《唐伯虎點秋香》裏的石榴姐一樣讓我記憶深刻。

在一處岔路口，我們發現了國家山地車訓練基地，記得前年曾在這裏舉行過山地車比賽，自此建立該基地。這條路崎嶇不平，山中樹木林立，人走路都不容易，何況騎車？

只是大家邊說邊走，倒也沒覺得累。

可是走着走着又迷了路。已經到“天邊”的幾個人打電話問我們在哪裏，我們說還在衆多路中轉悠，完全找不到“天邊”的方向。高亢一看時間已八點有餘，十點有人還要去參加別的活動，便在電話中說，我們不去“天邊”了，改去遼塔，你們也往遼塔這邊來吧。

遼塔是高爾山的制高點，站在這裏，可以俯瞰半個撫順城。只是這裏香火氣太濃，並不適合野餐。我們便轉去塔後面一處長方形涼亭裏。在這裏，高亢講了端午節的來歷。他講的是古時候一個將軍接到命令，即將對一個村子進行屠村行動。路上遇到一婦女揹着年長的孩子走，卻讓一個小的跟在後面，他覺得奇怪，便上前詢問。那女人說，這年長的孩子是她亡夫留下的，那小的纔是她親生的。爲了對得起死去的丈夫，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丈夫的孩子，自己的卻不怎麼太管。

將軍看此婦女如此深明大義，心中暗自佩服，便問她住在哪裏。那女人說就住前面不遠的村子。將軍道，端午節那天，將有一夥人去血洗此村，你只要在家門上插上艾蒿，就能躲過此劫。

女人回家後想，如果全村人都死了，只剩她們一家還有什麼意思。

於是，端午節前一天，她讓全村人的家裏都插上艾蒿。第二天，那兵士們來到村裏，看家家門上都有艾蒿，想起將軍的吩咐——只要門上插艾蒿的農戶，都不得侵犯，於是便棄村而去。這樣，全村的人都躲過此劫。村裏人感激婦女的`救命之恩，以後爲了紀念這個日子，每年端午節，大家便會採來艾蒿插到門上。

他邊講，大家邊剝糉子和雞蛋吃。這裏的人多發揚共產主義精神，食物除自用外多餘的部分還分發給別人。我因此分到一盒酸奶，幾顆荔枝，還有一瓶水。書涵把別人給她的水蜜桃讓給我，我沒吃，又讓給她。

那寫上名字的雞蛋則作爲紀念品被保留起來。

因參加作協的活動，還沒等高亢講完，我與果紅、孟苦禪便先行離去。下山的時候我便想，那些我生命中出現的人，並非出於偶然，一定是因着我的某種需要而出現，他們爲了配合我生命的完整，爲了讓我的意志變堅強，同時爲了讓我的人格更加完全，更爲了成就我完美的人生。所以，在該出現的時候他們出現，又以某種形式教會我該學會的東西。這些人堪稱我生命中的貴人，是我一生一世該感激的。

茫茫宇宙，秩序井然。心懷感恩，永不抱怨！無論今生是否再見，唯願貴人們一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