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的觸角散文

植物有莖須，動物有觸角，自然裏的一些東西是很有智慧的。但凡攀越得高的植物，它們的莖須就越堅韌，越穩固。只要動物的觸角靈敏，它們的生活就會越從容，越愜意。

直到一天，夏冰的一篇關於文字的解剖學，進入我的視野，有五萬四千多字，題目是《文字的觸角》。我得以從文字的世界來重新認知觸角這個概念。一看題目，我就喜歡的不得了，多麼形象的比擬。文字，也有觸角，可見夏冰是個善於思考的人。

但凡喜歡寫作的人，都鍾情於文字。文字就是一個人的產物，可以比作孩子。誰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呢？有人說，文字是有情緒的，有人說，文字是有魂魄的，有人說，文字是有故事的，還有人說，文字是有情感的。這些，我都贊成，我還想補充一下，文字是有思想的，是有個性的，是有品質的。這篇文字的作者，他認爲，文字是有觸角的，他的想法與衆不同，獨闢蹊徑，光讀題目，就覺得很直觀，彷彿眼前有許多綠色的植物在葳蕤，有許多鮮活靈躍的動物在奔跑。順着那些觸角，一路尋覓下去，天地豁然開朗，所有的文本都變得靈躍，閱讀，此時是一件極其快樂的事情了。

莖須，是對生命空間的探索、嚮往。觸角，是對未知路途的探尋、感知。自然的生命體沒有一刻停止過對未來的體驗。我覺得，文字是一個寫作的人的觸角。一個寫作的人，首先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是一個善良的人，是一個對社會和家庭負責的人。一個作家需要一對敏銳的觸角，來觀察生活，來書寫生命。攀爬的物種，對位置的理解是深刻的，它們對高度的渴望鑄就了它們高貴的姿態。一個作家也是如此，他的思維的高度決定了他文字的長度、深度、厚度，你可以感受到作家的體溫，這種溫暖的意象並不狹隘，而是開闊得猶如藍天，碧徹如洗。

夏冰的文字是理性維度的，是不斷處於思考進程的。他的寫作完全是隨性的，沒有一個完整的構思，某一天，某一點，看見了，想到了，思考了，聯想了，觸動了，就有了。他說，觸角，一種靈敏的具有感覺功用的器官，爲昆蟲、軟體動物或甲殼類動物所擁有。而文字一旦具備了觸角，它就十分意味深長了。由此及彼，隨心所欲，天馬行空，放縱無羈。一切均有可能，一切尚在未知。它的鮮活，它的生命力，顯而易見。我覺得，他一直都在尋找自己的路，如今，他似乎到了長征的陝北。他的小說近幾年逐漸找到了自己的創風格。從2007年《梅子》、《黃金葉》開始，到《姐姐》、《活着啊活着》，直至2009年推出的《李彩霞》，以及2010年完成的《擱置》，都無不鮮明地烙上了“觸角”的印記。他的語言完全是詭異的，變化莫測的。武功高的人，出拳沒有套路，無招勝有招。他常常在寫作的空隙會陷入沉思。一個作家，沒有靜下來思考的習慣是不對的。這是他的思考：“究竟文字的表達有多大的可能性？它有多麼大的發展空間？細細去想，真的是無窮無盡。你可以任意設想，任意創建，鮮活的文字總是在你未知的那裏等待着你。你永遠不知道閃現在你腦海裏的下一句話是什麼。這一點你永遠無法想象。它就是一個懸念，一個謎。面對這個懸念，這個謎，你除非失去信心。只要你還有足夠的好奇心，文字表達無限可能性就存在，就不會窮盡。永遠有突破的可能，永遠有發展空間。就是這麼神奇。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快樂便無以復加。於是，我在孤獨的閱讀和寫作中，體會到了別人輕易體會不到的快樂！”我引用這段文字的時候，我也是愉悅的，因爲，從他的思考中，我也受益匪淺。我不知道夏冰下一刻在想什麼，他太容易被世間的一切雜物牽絆，似乎每一種物體，每一處物象，都可能吸引他的視線，他本來就是一個近視眼，我真擔心，有那麼一天，他會在近乎瘋狂的觀察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其實，我這是杞人憂天，他不是有觸角嗎？文字是可以帶着他回家的。

說到觸角，眼前就會浮現出不同的內容的觸角。親情的，友情的，愛情的，社會能見度的，心靈散步式的，文體研讀感的，種種鮮活活的觸覺，撫摸着我的閱感。被觸角引領着，隨着夏冰的文字思索，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你會和他隨時隨地交談，你會被他圈住，不捨得開小差，我想，和這樣的文字相遇，多麼的舒服。

夏冰的親情觸角是至真至純的，是充滿孝順的，是包孕着對父母深切愛戀的，是凝集着無限力量的。他的親情文字更具有穿透力，你會隨時被他的文字觸角纏繞，直至被包裹成一個碩大的哀傷球體。他說，父親走了，牆角的一處坍塌了。那個空間是屬於父親的，父親的音容笑貌還在腦海翻滾不息，但卻不能攙扶父親的臂彎，不能聆聽父親的教誨。那種無聲的痛楚，被作者用一顆滴血的心靈呼喚，父親身體的痛苦，母親的無助，兄妹的擔憂，絲絲入微。他的文字就像一把把小刀，鋒利地鋸割着你的心臟，每一個字，甚至一個重複的標點，都讓你無法呼吸。一個不孝的人是不可以交往的，和夏冰你儘管不要有這樣的擔心，你會被他的孝順、責任感動。一個男人，一個樹一樣的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如果說夏冰的親情是在說自己的故事，那麼他的文字評論則是給別人裝飾着華美的服飾。他的評論總是味道十足。他不僅閱讀你的文字，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從你的文字中揣度你的內心，所有的文字在他的視線裏都變得赤身裸體，被他看穿了。他的點評直指你的情感谷底，把你的文字，你的文心，你的所思，統統地拍攝出來，讓你心悅誠服。你不得不佩服他對文字的高度理解力，這是一個作家文學底蘊的'在線和直播，因此，我說，一個會寫作的人，只會寫，那是一個薄層的體現，會評論纔是一個高境界。現代的文人很多，會寫作的人也多如牛毛，但真正懂得文學評論的人卻是鳳毛麟角，所以，夏冰算是一個稀有人種。關於我的文字，他就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給了我幾千文字的剖析——《本色的魅力》，我服了他了。他怎麼就知道我的所思所想呢？他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不是，是他的友情的觸角延伸到了我的一畝三分地了的緣故吧。

喜歡夏冰的文字，不需要什麼理由。他的敘述，文字的技巧、畫面的裁剪、情感的滲入、框架的組建、文本的挖掘、環境的渲染、人物的刻畫、故事的推進、思想的啓示都水到渠成。他筆下的水也充滿了生命力。一壺水開了，極其平常的事情，在他的世界裏，水是跳躍起來的，水是有故事的，即便那些呼呼的白煙，也是有體溫的呼吸。還有，路邊的螞蟻，一種極小的不被關注的羣落，他竟會跟蹤一隻螞蟻走很遠的路，放任自己的思維，去追隨一隻螞蟻，從而，連覺到人類的生命價值，一個螞蟻的消失、死亡，與人類的大物體生存，在別人的眼中似乎沒有任何價值，但，夏冰卻用自己敏銳的知覺，和社會的洞察力，找到了生活的艱難，找到了生命存在的尊嚴。其實，生活就是一種自然的存在，你在，我在，他在，我們在，他們在，你們在。寫生活的人，一樣活在生活的小說裏，散文裏，詩歌裏。這樣寫着，寫着，不由得就觸摸了文字的觸角，寫了這麼多文字，我還是在他的觸角的圍獵中。

寫了這麼多，我感覺還是沒有找到夏冰的影子。他許多時候是把自己隱藏起來的。他深得此道，讓別人尋找，在文字中掩埋自己，與文字一起陶醉，這或許就是夏冰。但，這些文字還是不能呈現出一個真實的夏冰，我只是管中窺豹而已。倘若，你來讀夏冰的文字，一個不注意，也會被他的觸角纏繞的。文字有觸角，夏冰也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