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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這樣就好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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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們總喜歡說自己,老了,但又生怕別人說自己老。其實,這是想用自嘲的方式來與真的老去拉開一個心理上的距離。

生命這樣就好散文隨筆

人到中年,身體的大部分零件在生活和時光的雙重擠逼下,早就漏洞百出,瑕疵遍體了,老不老只有自己最清楚,所謂冷暖自知,疼痛自知,便是如此。因爲曾經光鮮的面容和靈動的身體沒有比你自己更親近過、注視過,更爲昨天的年輕和健康被今天一次次地懷念過。

二十歲的時候走路還要跑跑跳跳,現在一爬樓梯,膝蓋就疼;二十歲的時候井拔涼水才最解渴,現在喝粥加糖,胃就反酸;二十歲的時候穿什麼衣服都靚麗如風,現在面對鏡子,發現又添了魚尾紋,擡頭紋……那麼因此我們便要失落、嘆息、驚恐麼?

白巖鬆在《痛並快樂着》中寫道:“走到生命的哪一個階段,都應該喜歡那一段時光,完成那一階段該完成的職責,順生而行,不沉迷過去,不狂熱地期待未來,生命這樣就好。”

生命這樣就好。

高一時,全校師生在禮堂裏開大會,我和一位並不要好的女生挨坐在一起。主席臺離我們很遠,我們被大會的主流忽略,閒置在角落。兩個人的小世界,不要好的人也忽然就彼此關注起來。她抓着我的手說:“哦!你的手真漂亮呀!”我不由得舒展手背,真的,是一雙女孩子的手,修長,細膩,柔潤,不握筆也自有一種詩情畫意。那個會後,我曾無數次因爲被讚美過的雙手而心思芬鬱——青春真美。

四十歲以後,我的雙手已經爬滿乾燥而細碎的.裂紋,就是抹再多的潤膚膏也完全沒有光彩。但是,這雙手能收拾出一個整潔溫馨的家居,能爲丈夫洗出乾淨的襯衣,能做出女兒愛吃的酸辣肉絲,能爲父親理髮母親染髮,能親愛地撫摸外甥和侄兒柔嫩的髮膚,我怎麼能不愛它們呢。它是因爲更多的愛,而變得粗糙了,但它愛撫過的地方,如沐春風,美麗蔚然。

前段時間被女兒從發中指認出一縷白髮。滄桑任怎麼掩飾還是敗露出來的沮喪,一時間控制了後腦勺的氣場,寒索索的。但,一日看見女兒洗頭,滿盆的烏髮在水中盪漾不開,糾纏不暢,竟是我的三十年前呢。洗完頭髮,她用毛巾甩甩水珠,芬芳的洗髮水與潮溼的發的味道,瀰漫在我的鼻腔裏,青春的氣息與我近在咫尺。以她爲傲的欣慰又大大地超過了對一縷白髮的憂傷。有時候她會驚詫地說:“媽媽,你到四十多了!”我就答她:“是啊,因爲你都長成大姑娘了!”我用一縷白髮就換得一頭墨瀑的她,這不就是爲人之母的所求麼。

姥姥活了九十歲。在生命的最後幾個月裏,形容枯槁,人氣稀薄。當媽媽和三姨爲了不使她生更多的褥瘡,而給她翻身時,她幾乎是哀哭着喊:“痛呀,痛呀,痛死我了!”可一旦她有一會兒從身體和死神做最後殊死搏鬥帶來的巨大疼痛中逃逸出來時,就安詳地閉上眼睛,輕輕地哼念着“人之初,性本善”、“天蒼蒼,野茫茫”;又眼神裏露出一絲微笑,柔聲叫着“媽媽,媽媽”……我相信這時她是快樂的,她快樂地向“人之初”的路上去,像兒時一樣純真。

就在姥姥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前幾分鐘,她一手帶大的表妹產下了一個男娃。大家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安靜地聽着,似乎一點也不再痛了。那個新生命啼哭着把快樂、把疼痛一併承接了去。

凡享有生命者,就要欣喜地順應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二十歲時,儘可以囂張地去做五十個俯臥撐;四十歲時,就去人民公園打打羽毛球;六十歲時,就去曲徑通幽處散散步;八十歲了,與老伴互相攙扶在陽光明媚處,看看蔚藍天空;九十歲就應該像姥姥一樣喊着“媽媽”,安詳離去……哪一處不是美好呢?!

你用自己所有的最美與時間做了交易。時間付給你滾滾紅塵中的悲歡愛恨,已經足夠了。那些佈滿神經和血管的“零件”曾“鮮衣怒馬”或“不離不棄”地陪我們“三十功名”和“八千里路”,它們比靈魂、比記憶更能準確無誤地告知我們過去和現在發生了什麼,是快樂的,還是痛的,還是快樂中夾雜着痛的。我們的身體髮膚時刻都在爲我們書寫生命的日記,沒有一篇是相同的,沒有一篇是可以廢棄的,也沒有一篇是可以重新改寫的,因此在任何一段時光我們都有理由好好來過,好好珍惜。

若時光真的像輕煙一樣不着痕跡地飄過我們的身體,那麼我們從何體味生命的滋味?我寧願時間是手執利刃的雕刻師,讓它在我的靈魂以及肉身上刻下充滿深情的偈語:本有今無,本無今有。

生命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