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賞散文隨筆

一頭水牛,身披晚霞，邁着穩健的步子，悠閒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牛頭上兩個尖長的抵角，像弓一樣向回彎去。一根繮繩從牛頭鼻樑的鼻具上，通過抵角鬆耷耷地壓在了牛背上那牧童的大腿下。看得出,那牛是任意行走的，牛背上的牧童，雙手捻笛，兩指堵眼三指翹起，正專心地吹着曲子，頭上那尖頂的斗笠遮住他半個臉。因爲正在沉穩地運氣，胖鼓鼓的圓臉上的兩顆眼珠憋得特別突出。他不是騎，而是把左腿壓在蜷着的右腿上，穩穩實實地坐在寬厚的牛背上，身後的小妹妹惟恐坐不穩，雙手拽着哥哥的後襟，把稚嫩的小臉幸福地貼在了哥的左肩上。水牛的身後緊跟着一頭小牛犢，小傢伙一溜小跑，伸着脖子，仰起嘴巴，向前夠着要多吃一口奶。

這是森林公園裏假山背後的一尊雕塑。那栩栩如生的形象顯示出作者高超的藝術水平，和豐富的想象力。似乎那悠揚的曲子，穿過稀疏的林木，氤氳在遍地葳蕤的草坪上。在雕塑的左前方，一條卵石鋪就的小徑旁，一段合抱粗的看似劣質掉了皮的發朽樹木，（人工用水泥製作）被刨平了一面，上書“青青牧歌”。這是雕塑的名字，也是它的主題，生動地再現了黃昏中山村牧歸的形象，背景是山，旁邊有樹，夕陽把耀眼的'光線從林木間斜射過來，使雕塑顯得更加生動逼真。

在雕塑側旁的草坪上，幾個男女學生支起畫板正在寫生，他們聚精會神的神態，讓人誤以爲也像“雕塑”。他們或坐或臥，有的爬在畫板前邊欣賞着未完的作品，還把筆桿叼在嘴裏，雙腳向上翹起，不時地還拍打兩下，隨意自然，去掉了往日裏學生的斯文，暴露出孩提時的無憂和童貞。我輕輕從他們中間穿過，惟恐打斷了他們的思路。這種場面我實在不肯離去，就坐在小徑旁的石凳上，與他們、與雕塑成三角形。這樣視野更加開闊，最佳場景一覽無餘。這時，兩隻小鳥掠過學生們的頭頂，在空中盤旋着鳴唱，它們莫非把雕塑當成了真正的“牧童”？小孩頭頂上那尖尖的斗笠，在北方實屬罕見。是不是有誰欺騙了它們？它們上下翻飛，左右盤旋，最終還是對牛脊上的小“兄妹”產生了懷疑。在空中竊竊私語以後，其中一隻落在了“牧童”頭頂那尖尖的斗笠上，一番跳躍跺踏後，感覺告訴它，受騙了！這是一塊經過加工了的石頭。它仰頭鳴叫，對正在空中放哨的伴侶訴說着受騙的感受。這也許是一對夫妻鳥，它們雙雙起飛，對環境重新偵查一遍後，又對正在寫生的學生們產生懷疑，“夫妻”倆在空中“嘰嘰喳喳”一頓辯論，其中一隻爲了證實自己的觀點，要在學生們的頭頂上一探真假。剛想在一個女生頭頂“着陸”，這顆頭似乎是活的，又試探着去男生支起的畫板上落腳，立刻遭到驅趕，這才承認自己的判斷再次失誤，驚恐起飛，與等待它的伴侶在上空好一陣“爭吵”，它們也許在說：現在的人類搞的什麼名堂，以假亂真，以真裝假！咱們還是回家研究去吧。它們向遠處飛去了……

這時，夕陽把假山的影子越拉越長，黃昏中的森林公園別有一番風趣。遊客們在變換着方位拍照。學生們有的收起畫板，有的抓緊描完最後一筆。“先生，請你籤個字吧。”一女生不知什麼時候把畫板伸到我面前，畫板上出現了一幅美妙的圖畫：在夕陽斜射下的叢山後，在身披霞光的“青青牧歌”的旁邊，有一人坐在那裏，凝視着面前的景物，我一驚：“這畫的不是我嗎？”女生露出了一臉的俏皮：“您看像不像？”她彎着腰，一手託畫，一手背在身後。“您看着像了，就籤個字；若看着不像，就算我沒畫！”青春的氣息和謙虛求知的氛圍，立刻把我包容。“像，簡直太像了！”我激動地說：“啥時把我畫上了？”“您纔是這畫的主題，您看這題目合用不合用？”她用筆尖指了下畫板的右上角，這時我才發現，那裏淡淡地寫有兩個草字：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