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的鬆泉散文

傍晚，天悶熱，空氣溼一漉一漉的，讓人心境悒鬱，情緒煩躁。這時，我想起南山的鬆泉，它的清涼、秀色和情韻，會讓我的心平靜和抒展開。我邁着悠閒的步子，穿過擁擠、浮囂、嘈雜的鬧市，登上湮滅在朦朧夜色中的蔥蘢南山。

上鬆泉去，要路過一片茂盛的落葉松林。這時的樹林已沉在幽渺的霧靄中，有些黑坳坳的，孤寂得令人心怵。幸好，天上懸着的一鉤彎月，瀉進許多絲絲縷縷的稀薄的光，不時的有一兩個挑泉水的人，趁着月色顫悠悠地穿過鬆林，消除了我心中的恐懼。

我沿着幽幽的曲徑往前走，不一會兒就走出了諱莫如深的松林，來到隱逸在松林中間一片狹窄山坡的`鬆泉。這泉沒有懸崖掛瀑和起伏跌宕的雄姿，卻顯一派樸拙靜穆、優嫺貞清的風度。泉眼被水泥砌成的圓形泉井圍護起來，泉水在山體深層的一股無比強烈的生命力推動下，無休止地從石縫涌一出來，經過千萬重沙石的過濾，清澈得無一點兒雜質和塵屑。泉水夏日清涼，冬天溫一熱，就是大旱年景也“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無窮無盡。圓圓的泉井象一塊明鏡，映着月和樹的影子，偶爾，一顆小小的松果被風吹落下來，打碎了井中銀黃|色的月影和婆娑的鬆影，細細碎碎地波動了一陣，又恢復了原形，泉更孤寂了。

沁涼而寧馥的泉水是多情的，它在夜幕下悄悄地匯成淙淙的細流往山下淌，卻曲曲折折地迂迴着不願直流而下，讓更多的水滲入山體和植被，滋潤着溪邊的松樹、野蒿草和紫的、黃的、白的小山花。我覺得它的自然神韻裏隱着一種靈性，泛出精誠的愛，閃着溫柔的光。

我在泉旁站得累了，就坐在一塊陰涼的岩石上，沐浴着墨色的夜光，呼吸着樹與花草融混在一起的芬芳空氣，用寧靜淡泊的心欣賞着夜空上的懸月和斑斑點點的銀星，欣賞着朝朝暮暮奏鳴流韻的一池清純泉水，人沉在澄明如水的氣氛中，心也在泉水的流動中，將塵世的萬般積垢和一切煩擾洗滌得乾乾淨淨。此刻，我已溶入大自然中，產生了一種物我兩忘的超脫之感。

在這無邊際的幽暗中，我的思緒又漸漸飄散到泉邊夜的暝暝之中，黑暗中我恍惚聽到一個老婦人幽靈的低弱私語，她是大家傳誦的老街長。十幾年前，這位白髮蒼蒼的大娘領着鄰居們集資修砌了泉池，當上千人飲着潔淨、甘冽的泉水時，她死了。人們悲傷得哭泣着，那一聲聲長號和噎咽是一曲悲歌，又是一首頌揚奉獻精神的贊詩，它至今仍然溶在這不竭的清泉中，永遠哺育着後人。

夜風從樹隙間吹來，陰悽悽，冷颼颼的，我的意念也隨着進入一個冰雪的季節，彷彿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在奇寒的凜凜朔風中，揮鎬刨着泉邊和山溪的冰，日復一日，那晶瑩的冰堆得象小山一樣高。泉水象一條銀線，散着如煙的霧氣，載着這個真實的動人故事，緩慢的從冰溝流下去，一下流到人們的心底。

正當我的思緒象朦朦朧朧的的夢縈繞在意識的深處時，遠處傳來了隆隆的雷聲，一滴豆大的雨點打斷了悠悠的沉思默想。我慌忙站起來往山下走，急匆匆的腳步踏在裸露的鬆根和斑駁的苔痕上，驚破的了泉邊的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