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竹籬笆抒情散文

想起鄉村的竹籬笆來了。

人都有個家，蔬菜們也有家，它們的家大都無遮無擋，四面青山是牆壁，天空是屋頂，土地是眠牀。它們在暖暖溼溼的泥土裏做好了夢就會醒來，伸個懶腰，就拱破土皮發芽了。

但是對蔬菜，人還是有所偏愛的，譬如對某一些蔬菜，人就會精心地給它們營造一個可以稱爲家園的東西，也就是菜園。菜的家園———這名字可取得好？所以大凡能進得菜園的蔬菜想來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如黃瓜茄子辣椒白菜番茄等等，這些莊稼都比較的嬌嫩，又很可口，所以不能讓它們在野地裏自生自滅的，必須精心的呵護才行。這樣，菜園也就應運而生了。

鄉村的農家菜園，有大有小，小的不過幾畦地，二三十來個平方吧；大的也就是小的三四倍。無論大小，蔬菜們可都是色香味俱全，侍弄菜園的好手會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精心照料它們。菜園的營造一般離不開兩個人：女主人負責栽種、除草、施肥、採摘，男主人負責弄籬笆、挖地。

說起籬笆，這可是侍弄菜園的一項重要工程，既是這家男主人的一個形象工程，要弄得好看，又是女主人給全家提供後勤保障而不可或缺的必備條件。男人上山砍來毛竹和一些雜柴棍，先在菜地四周依次釘上一些木樁，再用兩片寬一些的竹片一邊一片地相對捆上，然後把毛竹或柴棍順竹片之間的空隙插進地裏，密密挨挨地插整齊。這樣，就把一片菜地給密實地圍起來了，蔬菜們從此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園子裏生活，吸收着陽光雨露，迎接着飛雪霜寒，兀自成長。

再結實的籬笆也有破損的時候。有時是淘氣的阿狗阿貓們你追我躲，阿貓就會飛身上籬逃到菜園裏；阿狗飛不了身，就有可能會尋個籬笆的空隙處鑽進去，這樣一來二去，籬笆的洞就會越來越大，就需要及時修補；而雞們則是有意而爲之了，它們知道菜園是它們的食物園，裏面不但有好吃的青菜，運氣好的'話還會啄到幾條美味可口的菜蟲子。於是它們每天都對隔着一道籬笆的菜園存着覬覦之心，有事沒事總愛湊到籬笆邊踱來踱去，一有機會就會毫不客氣的從籬縫中擠進去飽餐一頓。你不見鄉村的女人們幾乎每天都會對着菜園裏“哦哧哦哧”地趕雞麼？趕走了雞，男人就該聽到女人的數落了：還不修籬笆，菜都被雞吃光了！

我小的時候，有時下午放學回家或星期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幫父親修籬笆。父親在這邊，我在那邊，父親用葛藤或細鐵絲將籬笆用力的捆住，我則把葛藤或鐵絲從籬笆的這邊繞過籬笆樁遞給父親。如果遞的位置有所偏差，父親會不耐煩地嘖嘴的。不知哪一年，父親在籬笆的某一段栽上了一種植物，是一種能長到大拇指粗的小樹，主幹和枝條很有韌性，不易折斷，是最好的天然的籬笆。到了夏天還會開出淡紫和淺紅的花兒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叫做迎春花的，我就把它叫做籬笆樹和籬笆花。

蔬菜們安安心心地在這樣的籬笆菜園裏生活着，在我看來它們過得很安逸。但也有一些比較頑皮一點的蔬菜，大都是藤蔓一族，比如豇豆啊南瓜啊絲瓜啊，它們偶爾也會把頭探出籬笆的縫隙，向外張望，膽大一些的甚至越過籬笆的頂梢，毫無顧忌地招搖和炫耀它們曼妙的身姿，有點像可愛的小妖精。尤其是南瓜花開的時候，總有一些黑黃相間的胖乎乎的蜂子飛到花芯裏採蜜或貪吃，我就輕輕地走上前去，將花瓣往中間捏攏，摘下，胖蜂就在裏面聲音低沉地拼命地叫着。

父親和母親先後在一年前去世了，他們精心侍弄過的籬笆和菜園還在，只是早已沒有了竹籬笆，而是石塊砌成的矮圍牆。每次回老家，我都要立在菜園旁邊，或是走進菜園，在菜畦間輕輕地走着。這時我就似乎聽到母親趕雞的聲音，似乎聽到她低聲埋怨着父親：“要修籬笆了，菜要讓雞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