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山茶花抒情散文

幾股冷空氣過去後，天氣逐漸轉暖了。那些嫩綠的芽兒們，都爭先恐後地冒出了腦袋。花骨朵們也不再含蓄嬌羞地躲藏，都紛紛展露笑顏。一時間，百花競放，爭奇鬥豔，引得無數蜂蝶流連其間。這讓我想起了故鄉的山茶花，想起了家門前的那一大片的茶花林。

故鄉凌雲，素有“茶鄉”之稱。但人們能記住的，多半也是白毫茶。不過它遠沒有“鐵觀音”、“碧螺春”之類的名茶那麼廣爲人知。而這裏的山茶花，知道的人恐怕就更少了。

其實，山茶花種類繁多。比較著名的像冬紅茶花、金花茶、玫瑰連蕊茶和茶梅等等。至於故鄉的山茶花到底是哪一種，我就不知道了。山茶花的顏色也很多：硃紅色、粉紅色、黃色、綠色、紫色……故鄉的山茶花是純白的，像雪一樣，白得沒有一點瑕疵，白得讓所有污漬都不忍靠近。但它卻沒有黛玉的`孤傲與凌厲，而是充滿着純真與質樸。大多數山茶花都有十幾片花瓣，層層疊疊，而故鄉的山茶花則是五片花瓣共同託着淺黃色的花蕊，只要一低頭，就能聞到一絲絲沁人心脾的幽幽芳香。一般的山茶花多半是在春天開花。故鄉的山茶花，花期則是在冬天。正是因爲這樣，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一大片的山茶花了。去年寒假的時候，我本來以爲可以看到，誰知只是僅存兩朵略有殘損的白花，在風中孤零零地搖曳着。

自古“梨花香，愁斷腸”。山茶花不似梨花那樣被賦予很深厚的人文情感，也不能像桂花那樣十里飄香。花開的時候，在遠處是聞不到的，只有置身茶花林中，閉上眼睛靜靜地呼吸，才能感覺到山茶花的清新與淡雅，自然與雋永。清香隨風飄散，這時，全身所有的毛孔都瞬間暢通，任由茶花香慢慢浸入體內。拋開所有的煩惱、不快與憂傷，這一刻，你只需聆聽小鳥的歡唱和蜜蜂的低吟，只需感受微風輕輕吹拂你的髮絲。這一刻，你只屬於你自己，就像山茶花一樣，不管奼紫嫣紅，不去爭風取寵，只爲自己綻放。

然而，凡是花都無法擺脫凋零的命運，就像人無法擺脫生老病死、聚散別離一樣，這是自然規律。山茶花似乎也擔心“一朝春盡紅顏老”，它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凋落，直到生命結束，每一片的凋落都那麼小心翼翼，那麼依依不捨。即便到最後還是枯萎了，卻依舊“踏遍牛羊未改香”。也許正是因爲山茶花的這份堅持，日本人才會認爲山茶花的話語是“永恆的愛”；也許正是因爲這份堅持，那位淪落風塵的法國女子纔要戴上一朵山茶花，以示“頑強而聖潔的靈魂”；也許正是因爲這份堅持，漂泊海外的遊子纔要用最樸實的語言寫下一篇《茶花賦》，來表達對故土深深的眷戀。山茶花，無論在何時何地，總能牽動人們內心深處的情感。

我家門前的那片茶花林，是老太公親手種下的。老太公做了一輩子的赤腳醫生，救活了很多人，也收了不少徒弟，很受鄉親們敬仰。但他最得意的還是種下了一大片的茶花林。對於山茶花，老太公總是有着特殊的感情。

記得小的時候，每逢山茶花開，我們一羣小孩子便會跑到茶花林裏玩捉迷藏。這時潔白的花簇便成了最好的屏障。我們不時露出小臉“偵察敵情”，不僅得提防被小朋友找到，還得小心被老太公發現。

有一次我們跑到茶林裏嬉戲，被老太公發現了，他拄着柺杖一邊追着我們一邊喊：“到別處去耍，不要碰落茶花……哎呀……你們這幫娃娃咋個不聽話，看看，茶花挨你們弄成哪個樣子了……”我們嚇得四處逃竄，茶花落了滿地，整個茶花林被我們這幫小鬼“掃蕩”過後變得一片狼藉。老太公當然跑不過我們，他只能一邊喘氣一邊悲嘆：“可惜這些茶花了……你們這幫娃娃咋個不聽我話，等我回家同你們爹媽講，看他們咋個收拾你們……”可是老太公話沒說完，我們早就溜到“安全地帶”啦！

老太公去世後就葬在離茶花林不遠的地方。也許他是想死後也守護這片茶花林吧，又或許是老太公和山茶花之間有着割捨不斷的情緣，他們已經難分彼此了。

風說的自由，雲怎麼會懂得，就像山茶花的花語到底是“永恆的愛”，是“頑強而聖潔的靈魂”，還是“拳拳的赤子之心”，誰又說得明白呢？那些潔白的生命，那些墜入凡塵的天使，如今早已零落成泥碾做塵土，不知是否暗香猶存、幽香如故？

如今又是春意盎然的季節，到處是蔭香、桃花和羊蹄甲，繁花滿樹，蔚爲壯觀。不知去年冬天，山茶花開得好嗎？恍惚在夢中，我又置身於那片“林盡隱香處，香飄雪海間”的童話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