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的記憶散文隨筆
一
是什麼扣動了我的心絃？讓我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在這繁華熱鬧的大街上？
細細地聽，“耶利亞，神祕耶利亞，耶利耶利亞……”哦，是童安格深情的歌聲!穿過時間和空間，我的思緒飄到了17年前。那時，我只有12歲！
12歲，還在上小學五年級——那時，既沒有學前班，也沒有六年級；12歲，還是一個整天只知道嘻嘻哈哈地瘋玩、嘰嘰喳喳地說話什麼也不懂的小女孩……
班裏有一個大眼睛、黑皮膚的男孩，比我大兩歲。有一段時間，我很奇怪，爲什麼他每天都要把童安格的這首《耶利亞女郎》反覆唱上好多遍？時間久了，我漸漸發現，他每次唱這首歌時，那雙大大的眼睛都要看我幾眼，或者乾脆直接正視着我，和其他的同學的目光都不一樣！再到後來，不止在班裏，在校園的其它地方，只要看到我，那首歌曲就會隨之響起，伴隨着歌聲的，就是那種定定的目光！
不過，每次看到他的眼睛，聽到他的歌聲，我的心裏就會覺得很難受！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後來，我知道了，那種奇怪的目光，就叫——深情！
小學畢業後，我和他都考上了中學，只不過不在一個班。我很高興，這下，再不用看到他的奇怪的目光了！
但是，那首《耶利亞女郎》的歌，並沒有隨着地點的變換而消失，它仍然經常在我耳邊迴盪！我身邊的同學，甚至好多高年級的學生都說他的歌聲很動聽，只有我自己知道這首歌其實是爲我而唱的——“耶利亞”裏的“利亞”二字和我的名字諧音！
半年後一天，在晚自習下課時，他悄悄地走到我身邊，遞給了我一張紙條，然後默默地看看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跑開了！我忐忑不安地打開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明天晚上8點，我在咱村小學門口等你，一直到你出現爲止！”
天！他要幹什麼？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跳個不停！
晚上，父母是從來不讓我出門的，況且，就是讓出門，我也不會去赴約的，“約會”，對我這個發育較晚、反應遲鈍的小女孩來說，不異於旱地驚雷！但如果不去的話，他會像他所說的，一直等下去嗎?我該怎麼辦？
不敢告訴我的同學，更不敢告訴我的父母。考慮再三，第二天，我把紙條交給了我的英語老師，她很年輕，就像我的大姐姐，而且，她也是他的堂姐。
當天晚上，我沒有出門。第三天早上，英語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她已經批評了他，他已經保證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要我好好學習，不要爲此事分神。我如釋重負！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當天晚上，他就又給我送來了一張小紙條。寫了很多，具體內容我已經忘記了，但大致意思是，他很喜歡我，只是想和我交個朋友，約我出來只是想告訴我，讓我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對他說，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幫助我！
我在看紙條的時候，不小心被同桌發現了，她死纏硬磨地把紙條奪了過去。
等她看了之後，我輕輕地問她：“我該怎麼辦？”
那時的校園生活並沒有現在這樣開放，就像封建守舊的舊中國，沒有活潑的空氣，沒有開朗的言談，更沒有自由先進的思想。女生和男生是向來不說話的，連坐同桌都不行，如果有哪位男生和一個女生說了一句話，就要被稱作“談戀愛”。在這樣的前提下，我的同桌給我出了一個自認爲很高明的主意。她讓我也給他寫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在那之後，那首《耶利亞女郎》再也沒有響起過，再看到他的眼睛，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很憂鬱，很傷感，也很委屈和不解！每次從他身邊走過，我都會低下頭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直到17年後的現在，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有時會在上班的路上碰見他，每次，我都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想給他打聲招呼，可到了跟前，還是跨不過去心裏的那道門檻，還是和17年前一樣，低頭而過！我相信他的心情肯定和我一樣！
自己好傻啊，就這樣，很輕鬆的，我傷害了一顆天真純樸的心！我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用委婉的語言，用真誠的行動來表達我的觀點，我們甚至可以成爲一對好朋友的！我很後悔！到什麼時候，我才能把埋在心底的那份深深的歉意傳遞給他呢？
現在，我做了一名教師了，爲了不讓我的經歷在我的學生們身上重演，爲了讓他們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度過他們的青春期，我會經常給他們講解青春期衛生和心理，告訴他們遇到了什麼事應該怎樣來解決，讓他們建立起團結、互助、友好、開放的男女生關係……
我很欣慰！
二
96年的那次中考，我報考了中等師範學校，但是在考場上終因過度緊張而導致雙目失明，最終考試失利僅以三分之差落榜了！
想換一種學習環境，所以我就和三個要好的女同學一起轉學到了商水的一所初中，準備複習，明年再考！
我們四人被分在了同一個班級。在偏僻的農村中學裏，我們的到來給整個學校帶來了新鮮的空氣，被同學們稱爲“四朵金花”。
我坐在第三排，後面是一個叫闖的男生，雙眼皮，大眼睛，他的學習成績也不錯。我一直就很喜歡大眼睛的男生，所以對他印象非常好，特別愛和他說話，有什麼疑難的問題也愛和他討論，他也一樣。我記得有一次在他老是不停地咳嗽時，我還替他買了一盒“咳特靈”。我們是一對很好的朋友。
因爲離家遠，我住校，但是經常會在離學校很近的一位表舅家吃中飯。表舅有一鄰居男孩，名叫際，高高大大，不愛說話，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很誠實，很寬厚，可以信賴。他也在三年級，只不過和我不同班。日子久了，我和際還有與我同班的霞，三人便經常同路上學，放學。地裏的麥苗漸漸地鋪滿了整片大地，綠油油的。在鄉間的小路上，我穿着紅豔豔的毛衣，經常一邊歡快地走着，一邊開心地和霞說着話，他則默默地聽着，幾乎半天還不說一句話，偶爾也會嘿嘿地笑兩聲。
一個月後，作爲學習委員的我向班主任提議，元旦前搞一個聯歡會。雖說老師有點兒不情願，但耐不住我們的再三請求，最終同意了。我們班的聯歡會是那所學校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它瞬間轟動了整個校園。其它的班級也紛紛仿效。
我和闖商量着要合唱一首歌《可惜歌名我已忘記了》，於是，課餘，我們便會經常在一起練習對唱。別的同學也在積極排練。
聯歡會的'頭一天，晚自習。霞悄悄地塞給我一封信，打開一看，原來是際寫給我的。他在信裏說，禁止我和闖合唱歌曲，不然，他會在舉行聯歡會的時候，用磚頭砸爛我們班的窗戶！
他有什麼權利要求我?他怎麼能這樣？我很生氣，對霞說，請你轉告他，我們的節目不會取消，而且如果他敢砸窗戶的話，以後我將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
結果，第二天，聯歡會很順利地舉行了，什麼意外也沒有。只是，我和際好幾天都沒有說一句話，後來，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
因爲那裏的學習壓力實在太大，第二年的春天，我們四人又同時轉學了，走之前，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闖和際。
07年的中考，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上了我夢想中的師範學校。兩年後的一天，我忽然收到了一封發自北京的信！落款竟是際！他竟然知道我的詳細地址！於是，兩年前的已經慢慢淡忘的往事又漸漸地浮現在了眼前。他告訴我他沒有考上高中，現正在北京打工，我也給他回信說了我現在的學習情況。此後的一年裏，我們會偶爾通上一封信，不緊不慢地說說各自的工作和學習。但是，臨畢業前夕，他在一封信裏卻這樣說道：他的工作很苦很累，而且業餘時間又在學習駕駛，但他一直咬緊牙關堅持着，因爲在他心裏一直有一個精神支柱，那就是我。現在我就要畢業了，他要努力，要多掙錢，將來要給我一個美好的家，要給我一輩子的幸福！
這太突然了！我真的沒想到幾年來，他的心裏一直有這樣的一個信念！而且，他還告訴我，在我上師範的這三個暑假裏，他經常會在傍晚時從家裏出發，騎車走十來里路到我家門前，爲的就是能躲在我家門口藉着院裏的燈光悄悄地看上我一眼，或者聽到我說上幾句話！那幾年裏，我家裏發生了什麼事，他竟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這些，我居然一無所知！我很震撼！也很感動！他真是一個好男孩！我的眼睛慢慢溼潤了……可是，我一直把他當作一個朋友來看待的，難道就因爲感動而輕易地許下什麼承諾嗎？不能！這樣做是對自己不負責任，也是對他不負責任！
我委婉地向他訴說了自己的想法。之後的好幾個月，他都沒有給我寫過信。我很擔心他，就又接連寫了兩封信，也是石沉大海。
時間到了02年。有次去表舅家，問及際的情況，舅舅說際早就從北京回來了。大家都很奇怪，在那裏打工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回來了？我想肯定是和我有關係吧？我很愧疚！
於是，我找到了際的家。沒有見到際，只有他的媽媽在晾曬玉米籽。談及際，阿姨的表情很複雜地望着我說：“際這個孩子真傻啊！都這麼大了，和他一般大的人都結婚了，一直催着他趕快找對象結婚，他就是不聽，連相親都不願意去！在家了待了幾個月，什麼都不幹，門都不出！現在受不了我的囉嗦，又去天津了。這可怎麼辦啊？”
我的心裏很難受！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就隨便給她拉了幾句家常。臨出門時，我猶豫再三，還是告訴她說：“阿姨，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馬上就要結婚了，請你把這個消息告訴際吧！阿姨，請你不要着急，際是個好男孩，他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好兒媳的！”
我看到了阿姨的眼圈紅了，裏面漸漸地溢滿了淚水，可她還是說道：“我也不知道他的電話，回頭我讓他姐姐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一聲！”我的鼻子立刻變得酸酸的，很快地低下了頭！
阿姨送我出門，我不敢回頭，因爲我知道，她的目光一定在久久地凝視着我！我害怕再看到她那滿含淚水的眼睛！
又過了一年，有次我去教辦室開會，路上和他偶遇。好幾年沒見，他又長高了！互相打了招呼，他忽然問我：“你的眼睛怎麼那麼腫？”“嗯，沒事，昨天睡得太晚了！”實際上是那兩天我的身體不舒服的緣故，我怕他擔心，才說了謊。“以後晚上要早點休息！”他叮囑我。
我的心情很複雜，怕正視他，再加上趕時間，就先說了再見。仔細想想，我做錯了什麼嗎？我爲什麼要愧疚呢？我爲什麼不能冷靜下來和他好好地聊幾句呢？
再後來，聽說他結婚了，還有了孩子，他的妻子對他很好。我很高興，真心地祝福他，好人一生平安！
至於闖，在他考上大學的時候，也給我發了一封信，裏面有兩張他在校園裏拍的照片。現在，他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他的兒子很機靈很可愛，已經兩個多月大了，我們偶爾也會通過QQ瞭解一下對方的近況。我覺得，我們彼此，都會永遠的，默默地祝福對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