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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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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公里就要到了,加把勁,勝利就在眼前了。”我這樣爲自己打着氣,兩隻腳拼命的蹬着腳下的三輪車,躬着的身子差不多已貼在了車把上。我似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咚”跳動的聲音,兩條繃緊的胳膊青筋暴露,似乎想掙破皮膚出來透透氣。我已盡了全力,但那笨拙的三輪車仍象個蝸牛似的緩慢前行。車廂裏躺着一臺冰冷的保險櫃無動於衷地看着前面這個瘦弱的年輕人爲它拼命。

謊言的散文隨筆

車子終於停下了,我將發燙的掛滿汗水的額頭貼在冰涼的車把上再也不想動一下,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伴隨着我粗重的喘息聲劇烈的起伏着;我的兩隻手不聽使喚似的微微顫抖,胸口裏象塞了一塊木頭堵得難受。其實這樣“美妙”的感覺我已體驗了整整一年了。我是一名專職的送貨員,每天都要“駕駛”着我的“坐騎”遊走於這座城市間。這個城市古老而美麗,它用博大的胸懷吸引着無數形形色色的人,這裏有很多很多夢想等待人們去實現;但它並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能夠生活的愉悅,生活的瀟灑,也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繁華都市中燈紅酒綠歌舞昇平的生活。至少這種生活離我這樣的打工者還有很遠很遠……

夢想在前方,但現實卻在眼前。我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努力將車裏的笨傢伙安全地送到客戶指定的地點以換取我這一天微薄的薪水。稍事休整後重新上路,想繼續騎着走顯然不太可能了。近兩小時的車程已基本耗盡了我的力氣。索性跳下車來,用手拽着三輪車把一點點向前挪動:“一步、兩步……”汗水象蟲子一樣在我臉上亂爬,腳下的路緩緩向前延伸似乎永無止境。驀然間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副縴夫拉船的畫面。我苦笑了一下,一面咒罵狠心的老闆一面慨嘆世事的艱辛,我不禁長嘆一聲:這就是生活……校園時代的那種風花雪月豪言壯語現在想想真是滑稽可笑。少年不識愁滋味,我知道那種浪漫的生活早已不再屬於我。

目的地終於到了,當我如釋負重般的騎上空三輪車往回趕時,已是華燈初上的夜晚了。一陣涼風襲來,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早已被汗水溼透的衣服“親密”地擁抱着我的脊背,冰涼而難受。剛纔還熱的想脫得一絲不掛,現在冷的卻又想往懷裏塞個火爐,真是世事無常!當我回到我“高就”的單位時早已人去樓空,只有一把冰涼的大鐵鎖來迎接我這個忠誠的員工。

我把“坐騎”安頓好,長出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家了……然而家對我而言並非一個溫馨的港灣,更多的是一份實實在在的沉重,父親和我都已下崗,母親則是個“老病號”,不知這樣的家庭究竟有何幸福可言?父親象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地幹了一輩子,但最終仍難逃“樹倒猢猻散”的結局,我則步父親的後塵。經濟的拮据使家中充滿了愁雲,父母親一聲聲無奈嘆息讓我如坐鍼氈。消沉一段時間後,父親和我終於重新再就業,父親找了份看大門的清閒工作,我則對父母宣稱謀得了一份文員的職位。父母對我的這份新工作甚是滿意,母親一個勁地說這工作好,整天坐屋裏風颳不着,雨淋不着,她鼓勵我一定要好好幹,聽着母親的話我心裏酸酸的。

是的,我欺騙了父母。我只不過找了個送貨員的活,而這樣的工作無疑是讓人瞧不起的,跟苦力沒多少區別;我實在不忍再讓父母爲我操心焦慮。我寧願接受烈日的暴曬,風雨的吹打也不願看到父母憂鬱的眼神。我想我善意的謊言至少會讓他們認爲自己的兒子生活的很愜意、很輕鬆,無需整天牽掛着我,他們也可以放心了。我的謊言能換來父母內心的一絲寬慰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日子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流逝,我的生活依然艱辛而平淡。我依然每天蹬着三輪穿梭於城市的街道上,我經常會被人冷落,經常遭到別人的`白眼,但我早已習以爲常。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小人物,一個打工仔,我用自己的血汗養家餬口我心坦然;我沒有爲這座城市抹黑,我是勤勞的、善良的,我相信那些欺負我的、瞧不起我的人是錯的……平靜的生活有時也會掀起波瀾,爲了最親最愛的人編造一個善意的謊言只是想讓他們減輕一些壓力,我只想讓父母知道我是多麼愛爸爸,愛媽媽,愛我的家。

又一個溼熱的黃昏,當我揮汗如雨、氣喘吁吁地蹬着三輪車到一家貨運站送貨時,貨運站正忙得不可開交,一輛長長的廂式貨車停在門口,十幾個工人正往上搬貨,他們高喊着“一二”的號子。我知道其實我並不孤獨,還有很多人跟我一樣在流汗,在苦幹……我把車子慢慢向他們靠近,突然我猛地剎住了車。我看到一個頭發明顯灰白的人夾雜在這羣人中,他正吃力地挪動着一個大箱子,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揉了揉,沒錯!我看清楚了,是他——我的父親。

剎那間我什麼都明白了,父親跟我一樣許久以來一直在編織着一個善意的謊言。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隱約間只能看到父親溼透的衣背。當我回過神來想躲避時,實在是已經太晚了。父親正定定地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有些驚慌有些愕然,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終於他甩了一把臉上的汗,大步朝我走來。

他在我面前停下了,沒有說話。我看到他亂蓬蓬的頭髮被汗水粘的一綹一綹,我哭了,我不敢看父親了。因爲我的眼淚已像開閘的洪水奔流而下,我心疼父親,他年齡已經很大了,不該再幹這種活,我也在自責自己的無能,我想對父親說點什麼,但喉嚨裏卻像堵了東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父親這個時候卻突然間笑了,他用寬大的手掌在我肩上重重的拍了兩下:“你小子,啥也別說了,晚上回家咱爺倆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