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寨風情抒情散文

寒風拂面的夜，我耳邊又響起了烙在心裏的口琴和蘆笙交織的樂韻。

那天下午，我和幾個老師去搞家訪。我們捏着名單從貓場街上出發，經三家寨，穿柑橘林，沿柔軟的河岸走，黃昏時，終於到了瓜仲河畔的姚寨。

姚寨的黃昏，濃淡相宜的暮色，如果除去盪漾在天地間的狗吠聲，那些傘狀的柑橘林，那些掩映在林下亮着燈火的苗家小院，和那一波一波的河水響，恰到好處是給人留下了一種醉人的遐想。

姚寨人戶不多，三十來戶，清一色苗族。即便有一兩戶漢族，也是最近帶着家眷來寨上的小學教書的。姚寨有的是柑橘、橙子，每逢趕場天，從寨裏涌出的人，無論老幼，背上揹着的就是橙子或柑橘，也是他們的主要經濟來源。

姚寨的橙子和柑橘不只是賣，也是他們用來待客的上品，倘若不到街上去買，待客的東西除了臘肉和燒酒，就是乾癟癟的家常話。姚寨的人很好客。如果聽到哪家來了客人，他們就會聚攏來，拉着你到自家的柑橘堆裏，隨你挑隨你撿隨你嚼。倘若你露了饞相，便會招來苗家少女銀鈴般的笑聲。你不要誤會她們，她們笑聲裏噴出的滿是熱情。

這裏的苗家少男少女長在水邊，有水的'柔情。穿梭在姚寨，周圍三三兩兩的人說說笑笑，操着的口音我們聽不懂。最難得的是到了夜晚，一種忽遠忽近的、悠揚的口琴聲飄近了我們的耳朵，綿長、曲婉、深情、凝重。使人不由得駐足聆聽。是《滾山珠》裏的旋律。苗家少女幽幽的琴聲蕩過去，苗家少男雄渾的蘆笙涌過來，花開了，果黃了。

“我美麗的家鄉在遠方……”聽着口琴和盧盛交織的優美樂音，我的內心也跟着疼痛。我想起了蚩尤時代的美好生活——一望無際的平原，獨特風格的苗家小屋；口琴，男人，蘆笙。“我美麗的故鄉留下了我的蘆笙，我美麗的姑娘用口琴傳情，琴聲裏我看不見故鄉的影子，只有姑娘的柔情療養我的傷心”（漢語意思大概如此）聽着，我心底有了一種似乎涓涓溪流漫過的感情。當夜，帶着這個心情我們走進了姚寨特意安排歡迎我們的一個晚會。多情的苗家少男少女用彎彎的牛角給我們盛酒來了,喝吧，只有他們心中最尊貴的客人才能喝得上吶。我們喝着他們獨特的水酒，飲着他們深情厚誼，品着他們淳樸！

多麼醉人的夜晚！敬完酒，苗家少女穿着盛裝走進院壩中央，脣銜口琴翩翩起舞，嫋娜的身姿在夜裏跌宕起伏，宛如白鶴飛舞，宛如蓮花盛開。苗小夥們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了，手握蘆笙快步如飛騰挪在“白鶴”的中間，彷彿噴射的鼓點，彷彿踏疆的馬蹄。輕躍的琴聲和激越的蘆笙如泣如訴，而我們卻聽得如癡如醉，靜靜地在這個美麗的夜晚撿拾着空氣中飄渺的琴韻……

那夜我們沒有回來，也不想回來。晚會後我們被學生的哥哥邀到河邊，聽寨子裏的苗家少男少女對了一夜的山歌，說柑橘下的愛情故事。

第二天，我們和學生一起回到學校。臨走的時候，我對他的哥哥和前來送別的人說：我還想再看你們跳舞聽你們唱歌。我說我們昨晚聽到的口琴和蘆笙混合的旋律，我覺得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音樂，都進入我的心裏了。他們都笑了，說，下次你們一定要來看我們，到時我們將用更好的酒、更美的歌舞歡迎你們。我說，這次不好嗎？你們的口琴聲和蘆笙聲都迷醉我們了。他們說，這次不算，下次他們將組建寨裏的“滾山珠”，挑精英，男女搭夥，歌聲、口琴聲、木葉聲、蘆笙聲配演，準備好了參加鎮裏的春節聯歡晚會，到時會迷死我們的。在他們“慢走慢走”的客氣聲中，我們依依不捨告別瞭如畫的姚寨，告別了那羣淳樸而多情的人！

回來後，我們都更加努力地教書，惟恐教不好他們的孩子，愧對他們。對於姚寨，不管別人會不會記得，我無法從記憶中抹去。

是的，我們會被迷死的。不因爲這裏的山清水秀，只緣於這裏美麗而獨特的山水養育了這些淳樸善良的人們。不管他們經歷了多麼殘酷的歷史事實，也不管他們生活有多麼的艱苦，一旦他們放開喉嚨歌唱，他們就有信心建設出美好的生活。一旦他們吹起口琴和蘆笙，那種柔情和豪情交織而成的樂韻，就會釋放，會蔓延，會化成你如詩的思念和花朵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