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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古道的故事散文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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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離去的時候,很急;冬天來到的時候,很輕。

聆聽古道的故事散文遊記

沿途有一級級石階跟隨;有一條條溪流引領;有一縷縷輕風拂面;有一束束陽光同行;有一簇簇野菊相伴;有不錯的心情,在秋盡冬來的天空翻飛。我聽見秋風在一陣一陣地刮,颳着颳着,便降落於冬天的早晨;我看見秋雨在一場一場淋,淋着淋着,便抵達了冬天的黃昏;我數着發黃的楓葉飄灑,數着數着,便觸摸到了寒冬的呼吸;我倚着陽光、拽着餘暉,在古道上一寸一寸地漂移,漂着漂着,便沿古道遠離了家門……

一段幽靜的古道,曲曲折折中掩藏着深邃故事;一段荒涼的古道,坎坎坷坷中書寫了美麗傳奇;一段崎嶇的古道,簡簡單單中詮釋了滄桑餘味;一段輾轉顛簸於荒野的古道,迷迷茫茫中銘刻了心路歷程;一段銷聲匿跡於紅塵的古道,冥冥之中,連着南廟鎮雙田村的鄧表峯頂。

時間是2016年月12月3日。我追隨由揚子、羅絲、吳楚人和踞石齋等13位文友,結成的採風隊伍,登上了無比幽深的鄧表峯。從鋼筋水泥禁錮的鬧市,依着冬日暖陽的引領,踏着那條湮沒於雜草、覆伏於青苔的古道,一步一步地靠近。我們此次成行,是南廟鄉雙田村李書記一手促成的。村支書在村委會熱情地迎接了客人,之後又擔心我們迷路,委派紫雲觀觀主、段石組村民——老李頭進山帶路。

李書記約35歲左右,英俊瀟灑,熱情大方。通過這位年輕有爲、奮發向上的村支書,我結識了通往鄧表峯的古道,聆聽了散落於泥漿苔蘚、落葉腐草的故事。

在宜春城南約15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峯,終日雲纏霧繞,若隱若現,這便是風光旖旎的鄧表峯。它屬洪江、南廟、溫湯三鄉的界山,涵蓋範圍廣闊,從洪江的丹溪、南廟的袁梅和溫湯的仙鞏,都有登山的小徑。山名的由來,是因一千九百年前的東晉時,一位名叫鄧表的人成爲仙山的首位修道者,並得道成仙而留名。且因山中建有道觀曰紫雲,故附近村民就約定俗成地稱山峯爲:紫雲觀。

紫雲觀香火歷經千年而不衰,附近村民們在時光的潛移默化中,將紫雲觀的稱謂取代了鄧表峯,以至越來越少人知道紫雲觀的真名了。在袁梅路口進山時,我向一位老奶奶詢問了鄧表峯在哪時,老人家直接以不知道作答。可當吳楚人改問紫雲觀時,老人家爽快地告訴他:她家住在紫雲觀不遠的村莊。

其實,被歲月湮沒並模糊的不止是峯名,還有那早已時斷時續的石板古道。彎曲而陡峻的古道,由一枚枚已然模糊不清的故事串成,直達鄧表峯的山頂。陳舊而神祕的古道無比寂寞,即令人神往、更讓人窒息。我便流連於那段荒蕪的石徑上,將自己迷失。

起於雙田村的古道,再登上一片金黃色的梯田後,經段石組古老的石拱橋,入山,然後從拱橋處昂首拾階而上。而酣睡於橋頭草叢的石碑,爲我們言簡意賅地記敘了拱橋的故事。石碑約半米見方,爲修路時樹立的功德碑,碑文工整,字跡清晰,碑面陰刻楷書。該橋修建於清嘉慶年間,當地村民將這座屹立於古道、飽經風霜的石拱橋,稱爲獅古橋。不過拱橋的故事遠不止於此,它因歲月的流失而逐漸模糊。其它早已記不清了,這橋何人所建?何故所建?它爲什麼叫獅古橋?是因取自地名、村名,還是人名?是關於獅子與山峯的故事?都不得而知。但又何必清楚,而糾纏於那些衰老和陳腐的回憶?

石拱橋約長十米,寬兩米,高五米,以肩扛手磨的長方形青石砌成。橋洞下無數沖積的鵝卵石的縫隙間,生長着綠油油的菖蒲,潺潺的流水,努力繞過堅硬的巨石,再漫過菖蒲和苔蘚的圍堤……如此,不知輪換了多少日月星辰。古道旁聳立的蒼勁挺拔的楓樹,風過叢林,金黃的楓葉像漫天飛舞的蝴蝶,瀟灑地跳舞,曼妙地墜落……如此,不知忍受了多少風侵雨蝕。暖陽在青石板上久久地磨梭停留,如少女如蘭的吐氣,如山人悠長的哀怨,如歲月收藏於眉宇的眼神……如此,不知守候了多少公元世紀。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荒野村莊依舊,小橋流水依舊,古道西風依舊,花開花落依舊。我想:小溪流走的只是青山沉重的呼吸;飛鳥帶走的只是紅楓平緩的梵音;秋風飄逝的只是季節輪迴的顫慄;時光掉落的,只是播種於土地的無奈和堅守於心中的希冀。

揚子老師,當爲我們領路的老李頭講述古道竹林的故事時,返程下山了。

整條古道,大多都在竹林中伸展、攀折。而老李頭的故事,盤桓於鄧表峯鬱鬱蔥蔥、漫山遍野的竹林多年。在茂密的竹林行走時,不時看見一道道殘垣斷壁,或屹立,或傾斜,或塌方,像一羣孤獨方而寂寞的老人。這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在這雲林深處曾住着人家?這些房子又如何修建的?見大家疑惑,老李頭興致勃勃且語無倫次地,爲我們講述一個發生於鄧表峯山麓的民間故事。老李頭年過五十,臉頰瘦削,身體單薄,一身青裝。手握一柄柴刀,顯得精神抖擻,極純樸和實在的莊稼人。我估計,鄧表峯的竹林蔥綠了多少遍,老李頭的故事便陳述了多少回;鄧表峯的竹筍生長了多少根,竹林中的故事便流傳了多少人。

原來,那竹林中無數橫亙毀損的石牆,便是從前山林的界線。而且能擁有山林權屬的戶主,大都是當地的名望或財主。相傳洪江丹溪村有一家佃農,家貧如洗。大年三十日只得從相識屠夫的肉砧上,賒了兩斤豬肉回家過年。不料半道遭遇債主,豬肉被搶去抵債。無奈之下全家人扛着鋤頭,來到竹林挖冬筍充飢。卻得鄧真人庇佑,在一棵古樹下挖到兩罐金元寶,且每錠元寶上刻着佃農的名字,於是佃農成爲了當地最有名的財主。此後,他將鄧表峯所有的竹林,全部買下來,並用石塊壘牆砌界。而那條翻山越嶺、通往鄧表峯的古道,便是佃農出巨資修建的。

當然,這只是鄧表峯的一個傳說。佃農暴富的故事,真實與否已無從考證。然而,竹林中的古道雖然老去,但竹林愈發煥出勃勃生機。這裏每天的竹林古樹都是新的;這裏每天的花草蟲鳥都是新的;這裏每天的`皓月星辰都是新的;這裏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這鄧表峯下村民的生活每天都是新的。

走到約兩小時,我們到達鄧表峯半山腰的竹林,聆聽關於紫雲觀的故事。

紫雲觀,隱伏於大山半腰的一處空曠地,背倚婀娜清秀的鄧表峯,於雲林深處突兀於眼前。當你第一眼見到它時,便有素昧平生的慨嘆,你會情不自禁聯想着它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紫雲觀現爲兩間土屋的小道觀,約佔地三、四十平米。土屋牆體用泥土打夯而成的,顯得破落陳舊。黃色的牆體常常露出幾條幹涸的裂縫,像一張耋耆老人的臉。蓋着青瓦的屋頂,長滿與年齡相吻合的雜草和苔斑。觀中今存泉壇、藥竈和石臼等遺蹟。土屋前的空地上,挺立一座高約2米、用石塊砌的香爐。屋後左側樹蔭下橫臥一巨石,傳說是鄧表得道成仙的地方。整座道觀像一顆廢棄的頑石,隕落於繁茂和葳蕤的竹林中;更像一顆晶瑩的寶石,鑲嵌於鄧表峯久遠而豐腴的傳說中。

相傳,紫雲觀自鄧表得道成仙后,道觀上方終日雲霧繚繞,紫氣環聚,故得名紫雲。卻不知這俗世塵事,氣生於心。心存祥雲,則紫氣東來;心懷情意,則情歸自然。

我在紫雲觀前小憩了片刻,與羅絲、吳楚人、踞石齋等七人結伴繼續登高,去探索遺落於峯頂的古道故事。而另外七人因敬畏旅途艱苦,則在喻老師等的帶領下,下山而去。

古道於道觀前朝左直行,道路寬闊而平緩。山路的路面,沒有了石板支撐的艱辛,沒有了青苔鋪墊的苦難,沒有了泥濘浸泡的滄桑,僅平鋪了一層厚厚的樹葉。行走於林蔭道上,軟綿綿地,非常快慰和愜意。有幾縷陽光從樹叢中擠入,於地面胡亂地塗鴉出幾圈光斑。雖然少卻恰到好處,適可而止,不爲多也不爲過。這人世的事,多留一些餘地與空閒,方爲人生的最高境界。

小徑伸延了約一里路,到達一岔道。直行通往洪江丹溪;右轉則上鄧表峯,彷彿山路伸了個懶腰,便擡頭攀爬。這個岔路口,同樣掩藏許多動人的故事。

相傳洪江丹溪村的地名,便是由來於鄧真人煉丹的傳說。晉人鄧表在紫雲觀修煉時,於峯巒之巔採藥、煉丹,鄧表峯至今還存留鄧真人煉丹的石臼。山間一條溪流由丹爐旁流向東南,流到了山腳的村莊,村民飲用後延年益壽,從此小村便取名:丹溪。其實鄧表峯周邊地名中的故事,遠不止這些。峯巒東南的集雲峯的山名,與紫雲觀有同工異曲之妙;而其西南的山峯則稱神山,其字義更是直截了當;山峯西南的溫湯仙鞏村的“鞏”字,可引伸爲鞏固、頻繁、長久等意,只因與藺道人有千絲萬縷瓜葛的緣故。總之,通過鄧表峯周圍這些已陳舊不堪的地名,讓人將它與神仙往來與居住的地方,連在一處,實無半點牽強附會之嫌。

近中午十二點,古道開始辭別竹林,擠入古木參天的雜樹林。此時,前方道路徒然陡峭無比。我們攀登的時候,只能借援於道旁的枯枝、樹樁及雜草。從紫雲觀開始,我一直在隊伍最前面開路。登山的過程,總不厭其煩地錘鍊人的意志和忍受力。隨着海拔的提升,路跡逐漸模糊起來,彷彿人們對鄧表峯日漸衰減的記憶。記憶總因時間的久遠而模糊,道路總因前途的高深而模糊,理想總因信念的缺失而模糊。其實,那條行於叢林而沒於叢林的古道,已足夠清晰。

這時,嚮導老李頭又爲我們講起了“火燒紫雲觀”的故事。

雲觀具體建於何年,又毀於何時,已經無從查考。但據附近村民講,最早的紫雲觀是建在峯頂的。現在峯頂仍有一塊很大的平地,還可見些殘垣斷壁。古時候峯頂有紫雲觀,規模宏大,建在南廟方向,後被山下村民燒田坎引發山火焚燬。道觀道士與村民打官司,據說村民當場題詩辯護:“正三二月半,點火燒田坎;一陣妖風起,焚燬紫雲觀。”縣令遂判村民無罪。用現代網絡的話解釋,那位當事村民真是太有才了。這段有趣的掌故,迄今仍被居住於紫雲觀附近的村民津津樂道。

已不記清一路說述了多少故事。當老李頭將這個故事講完時,通往鄧表峯山頂的古道,嘎然而止。嚮導和我們一行八人,耗時三個半小時,歷盡千辛萬苦,終於登上了神峯。站立於天之檐、地之巔,遙眺四野,唯眼前蒼茫一片,雲煙嫋嫋,浩然之氣迴盪於胸。

那殘缺破敗的古道終有盡頭,而鄧表峯的故事源遠流長。

據《紫雲觀志》記載:紫雲觀曰小仰山,又名水晶山,爲道教丹鼎修煉聖地。相傳齊天大聖孫悟空大鬧蟠桃會後,在兜率宮偷吃太上老君的金丹,將裝金丹的葫蘆隨手一扔,落在紫雲觀附近化爲一山,曰湖岡。踢翻的藥材灑在宜春的小仰山上。一個收風火的布袋,掉在紫雲觀不遠的玉金山上,化爲一洞府,叫風火洞。各路神仙聽到寶貝掉在了袁州府,紛紛前來尋寶。獨有鄧表福氣最大,找到了丹葫蘆所在的湖岡臺,且將家安定於此處。袁州府南十五公里的湖岡臺,現存有煉丹臺、養丹池、朝鬥石等古蹟。

明代詩人蕭炳題《小仰山》:“萬丈青山插碧天,真人煉藥石依然;功成從此飛天去,屈指如今八百年。”今日當我登上鄧表峯時,吟詠着蕭大師的絕唱,感慨萬千:“自從蕭翁賦詩起,屈指又逾千餘年。”

下午一點鐘,大家滿懷豪邁的心情下山。一條引領我們上山、貫通了仙界與凡間的古道,又將我們從神仙居住的地方,領回了人間。小女孩羅絲在下山途中,一瘸一拐地挪步,卻一聲不吭。我能從那機械的動作中,讀出其內心的堅韌與強大。

當我們從大山深處返回段石組時,腦海中浮現出賈島的詩句——“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此時此刻,雖無松下童子相問,卻不正暗合那山那人的景緻嗎?

雙田村李書記將我們引進段石組的農戶家作客,並陪同一起用餐。與李書記一番交談後,我得知他想利用鄧表峯豐富的旅遊資源,發展綠色旅遊產業,帶領全村村民致富。臨走時,我緊握李書記那雙厚實有力的手,深信雙田村的村民們,一定會在這雙大手牽引下,富裕起來的。

而鄧表峯下的那條古道,也會成爲山人致富的康莊大道。我想:那條蔥鬱而幽深的古道,將會留下更多璀璨的故事。

2016/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