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梨樹散文
在我家門口旁邊的土牆上，有一棵樹，一棵沙梨樹。
從我出生開始，沙梨樹就生長在土牆上了。土牆是用來加固我家地基的，經過了歲月的洗刷，早已沒有了牆的影子，就好像離土牆不遠處的一棵柿子，從來沒有結過柿子，可它還是一棵柿子，沒有人能改變它們的屬性。
從我記事開始，沙梨樹就不高，顯出蒼老頹敗的衰落樣子，像是經歷過很多歲月似的，斜斜地插在崩塌的土牆上，雖然如此，可是它每年結出來的沙梨果卻十分甜。我曾指着沙梨樹，問爺爺是誰種的，是什麼時候種的，爺爺說，他從記事開始土牆上就有了這棵樹，他也不知道是誰種的，是什麼時候種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棵樹的歷史比我爺爺的年歲還要久遠。
雖然沙梨樹有着悠久的歷史，可是年少的我始終沒有認真地端詳過沙梨樹的樹幹，小時候的我只會關注沙梨樹上由青變黃的碩大的沙梨。我模糊記得沙梨樹的樹幹上全是一道道的不規則的裂痕，好像被人用刀片隨意地割開過似的。沙梨樹的葉子不多，尤其到了冬天，葉子更是少得可憐，到了深冬，一片葉子也沒有，全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樹枝。春天一到，樹枝上就會發出嫩芽，像是淺綠色的梅花，可是畢竟不是梅花，但也不是沙梨話，那些嫩芽只是沙梨葉子。到了夏天，沙梨樹纔會開花，一簇簇白色的小花掛滿枝頭，招蜂引蝶，甚是熱鬧。小花謝了，青色的小沙梨就露了出來。
每當這時候，我的注意力就從小花上轉移到小沙梨上了，每天盼着小沙梨長大，長大後又盼着沙梨由青變黃，沙梨黃了，我就纏着爺爺或者奶奶要摘沙梨了。後來長大了點，我能自食其力了，我發明了一種在地上也可以摘沙梨的工具，把一根竹竿的一頭敲裂，用一條小樹枝插進竹竿的裂隙裏把竹竿的裂隙撐開，然後用被撐開裂隙的竹竿叉住生長有沙梨果的樹枝，轉動竹竿，就可以把樹枝扭斷，我就可以吃到沙梨果了。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沙梨樹的存在開發了我小時候的智商。
沙梨樹的跟長在土牆上，土牆下就是我家門口前的大路，於是沙梨樹的樹冠就罩在了我家門口的大路上了。沙梨樹不高，大人們伸手就可以觸到沙梨樹的樹枝，於是每當結沙梨果的時候，經過的大人們隨手都可以摘下來幾個沙梨，一邊吃着一邊走去。那時候的隔離鄰居的關係都很融洽，彼此之間都很慷慨，不會爲了擔憂別人偷沙梨而在樹上掛起農藥的瓶子。鄰居家的`大孩子每當放學回來都會伸手摘幾個沙梨吃着回家，只有幾歲的我身高不夠，只好哭着叫他們摘了給我，有時候他們故意摘了不給我，於是我就回家拿出我的發明想自己去摘，大孩子們以爲我是爲了捍衛自己家的沙梨樹的主權而大打出手，於是紛紛一鬨而散。
爲了可以更方便地每天都能吃到沙梨，每當沙梨果成熟，我就吵了爺爺奶奶去摘沙梨，然而爺爺奶奶總是就摘幾個給我就算了，把累累的沙梨放在樹上而絲毫不擔憂。小時候的我嘴饞又貪心，想把全部沙梨佔爲己有，可是爺爺奶奶總是等到大路上低矮地方的沙梨被摘光了纔拿着籮筐出來，把剩下來的沙梨摘回家裏去。把沙梨摘回家去後，還要拿着沙梨到別人家，每家分一些，爺爺說，有果不能獨吃，要不然來年沙梨樹就開花了。
不懂事的我一邊吃了爺爺削了皮的沙梨，一邊笑着說，不開花就不開花，我只要沙梨果，這時候，爺爺會呵呵地笑出來。
後來，我長大了點，學會了爬樹。土牆崩塌得更厲害了，沙梨樹也就變得更斜，樹幹與地平面幾乎成六十度角。沙梨樹越來越斜，我就不敢爬着它玩和爬上去摘沙梨了。沙梨樹更傾斜後，樹上的沙梨一年比一年少了，葉子也一年比一年少了。起初我不明白爲什麼葉子也會一年比一年少，在細微的觀察後，我發現沙梨樹有很多的樹枝都枯萎了，沒有了生機，慢慢地就掉了下來，於是沙梨樹的樹冠也就越來越小。在我最初的年幼的生命裏，我親眼目睹了這顆沙梨樹的生命的衰老過程，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了一種生命的衰老，我是那麼地記得，是那麼地刻骨銘心，以至於我到現在能那麼清晰地記住小時候家門旁的土牆上有一顆沙梨樹。
沙梨樹的衰敗不容扭轉，這是生命的規律，然而沙梨樹生命的結束還是有點出人意料。那應該是我六歲的時候，我家要在門口不遠的地方處建一棟新的房子，用來儲蓄柴草和關養豬牛。而在那塊選好的空地的邊角里，有一棵雙人才能合抱的、始終沒有結過一個柿子的柿子樹。那麼大的柿子樹竟然不結一個柿子，這對於我是一個迷，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那是什麼原因。
那棵大柿子樹佔據了不該佔據的地點，於是它就有了悲哀的下場：鋸掉。鋸掉那麼大的柿子樹存在很大的風險，一不小心的話，輕則我家就會被這棵大柿子樹壓倒，重則會造成人員傷亡。於是我父親特地從學校裏借來了學生們拔河用的大纜，爬到大柿子樹上，把大纜綁在大柿子樹的樹幹，在鋸掉柿子樹的同時，用人力拉住柿子樹，控制好柿子樹倒下的方向。
那一天，鋸掉大柿子樹的工作徐徐展開，鋸樹的人小心翼翼，拉纜的人出盡全力，可是最後還是出現了一點偏差，倒下來的柿子樹的樹冠邊緣壓在了土牆上的老沙梨樹上，老沙梨樹被攔腰壓斷了，好像一根風化的脆骨頭，樹幹斷成了兩截。
後來，殘存的樹幹也被砍掉了，只剩下了一個黑色的樹根。這個黑色的樹根，證明着那個崩塌的土牆上曾生長過一棵沙梨樹。這就是我家門旁土牆上的沙梨樹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