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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欣賞:再愛媽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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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家裏爲我張羅着找工作了。尋單位找工作是拼爹,可我是拼不過人家爹的。憨厚寡言的父親沒走出過縣城,除了村裏的人和親戚認識的幾個外,父親再無認識的人了。母親思量着家族中的關係,倒數父親上三代乃至十代內,戴氏大族裏竟未出過當官的,十代上也許能找到七品芝麻官的先宗,但對我那年分配卻是無濟於事的了。母親急在心裏,在那個炎熱的夏天,滾滾的熱浪打在母親的身上也不過是雲月的清輝。在千人畢業等待分配的暑假裏,千家萬人都在端出祖上的尊容、尋找各種關係和使出渾身解數。

散文欣賞:再愛媽媽一次

世代被封在了大山裏的父母親,無法可想、無數可解,在衆多的房親族戚中,母親終於找到了一位沒有血緣關係、不沾邊的在縣城工作的親戚——表姐夫。熱情的表姐夫幫我四處找單位、說人情,生性淳樸的他說了百來筐的好話,事情終於有了眉目。招收單位同意我參加統一的招考,因爲對那個還算吃香的單位,想進的畢業生實在太多了,單位只能擇優錄取。

我住在了表姐夫的家裏看書、複習,做着考試前的各種準備,漫長的半年過去了,我參加了考試和麪試,之後就在家中等候結果了,而此時已臨近過年。那是一個怎麼樣的年呀?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中夾雜着太多的太平粉飾,空氣中的火藥味裏瀰漫着我的彷徨與不安。我躲在軒間裏,任小孩子們無邪的笑聲撞擊着我自卑的胸脯,任門頭道坦上嘻哈熱鬧的撲克聲拍打着我的雙耳,我似一頭鬥敗的公牛,頹廢無力地靠上椅子上。正月十三的早上,看着我一事無成的母親嘮叨着說我昨晚去隔壁了。身心疲倦、正被烏雲蓋着的我聽到母親冤枉我的話後,立刻暴跳如雷,大聲地辱罵母親並拿起坐着的木凳狠狠向地上砸去。此時的我象瀉堤的洪水,拿起幾件衣服,在父親的哭喊中離家出走了。。。。。。

我坐上了汽車,冰涼的楠溪江水一路伴我走到了毆北,然後我輾轉去了柳市電器城,在電器廠門口晃悠着,多個廠裏的負責人都拒絕了我的打工請求。我毫無目的地走着,初出家門的我竟無半點手段謀生、養活自己一個人!五天後,我的心情逐漸地歸於平靜,我開始思量着年邁父親站在牆邊呼喊着我名字時的淚眼,猜測着父母親爲找我而凝結的愁容,我回家的慾念催促着沉重的雙腳踏上歸鄉的馳程。晚飯後我終於跨進了那一扇熟悉的木門,當我輕放下行囊的瞬間,坐在竈堂凳上、耳尖的父親還是聞到了那一絲的響聲,“房間裏有人呀”,父親輕聲地說。很顯蒼老的父親看見站在房間裏無語的我後欣喜若狂:“忠良回來了!”正在洗碗的母親止不住心中的激動,兒行千里娘在牽呀,母親乾癟的眼眶裏有點溼潤。她草草地理完了竈上的盤碗,父親生好竈堂裏的火,母親爲我做起了百吃不厭的晚飯。三天後,我收到了用人單位的錄取通知,第二天,母親摸索着在枕下取出一千塊錢讓我帶着,從此我正式踏上了獨立生活的旅程。

我被草草地落實到本鄉的一個基層站所裏,母親沒有跨過山後的那座的大山,我終於領會到了那座無形大山的威力。但幸運的是,我總可以每月領到兩百多塊錢的工資了,我勉強能解決我自己的生活。我不敢告訴父母親我那點羞恥的收入,我不忍讓年近古稀的他們擔心。此後妹妹出嫁、哥哥都已經立家成業,忙碌了一輩子的`母親應可以歇下匆忙的腳步了。我每隔幾星期回家去看看父母親,只想把我空餘的時間給他們留下,而母親往往在我回單位的時候爲我準備點大米帶上,在她的心裏,我永遠都是她的小孩子,就象是過去出遠門讀書時的孩子。母親越來越老了,但她的生活方式和以前沒什麼改變:早起早睡,去田裏地上走動,常挖些苦菜下飯。他們一直都是用生滿老繭的雙手自給自足,年邁的父親仍在耕種着祖祖輩輩耕種過的那一畝貧瘠的薄田,現在化的科技沒有改變他們生活和耕作的習慣,一樣的還是那頭跛腳的老母牛,一樣的用手拔苗插秧,一樣的用自家毛竹筒製成的噴霧器。

已近風燭殘年的母親不再有中年時的期盼和牽絆,她心中懷着的只是簡單的平穩和兒女的片刻團圓。但生活的調皮鬼總會和她開起了玩笑,1999年的臘月,已近除夕的27日晚上,一把大火燒光了我住的那座七間兩橫軒的大木屋。不見了她那座懶以生存、將來在此安終的房子,母親痛心疾首。那個寒冷的除夕,我們就這樣借住在了房親的屋子裏,沒有了一切的生活用具、沒有了年貨下鍋的我們一家分散到了鄰居家吃完了年夜飯。

此後,會點木工的二哥修理了還有半間爺爺留下的破木屋,母親總算有個屬於自己的家。母親和父親就在這半間破木屋子裏相濡以沫,靜靜地過着與世無爭的農田生活,而偶爾吵鬧她的,就是那頭餓了時的小黑豬和一羣會撒瘋的雞鴨鵝。每縫過年時,我就帶着小兒子回老家過年,父親則嚯嚯磨刀屠了卷欄裏的大黑豬,母親殺雞宰鴨、吹年糕做糖糕,我們一家圍桌過着農村味十足的大年。此時此刻,對於坎坷苦難、滿臉滄桑的母親來說,實在是少之又少的幸福,但是這樣的幸福給的也還是太匆忙和吝嗇。

三年後,父親撒手西歸。母親痛絕流涕,我深深體味到母親傷嗷淚雨的心情,她要的就是一個兒女已成家立業、孫兒繞膝、老胖相依的小家呀,但是這樣的溫馨小家將變成了她一個人的守侯。送別父親後,我們兄弟姐妹又相繼遠赴他鄉謀生,伶仃一人的母親在這間破木屋裏將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黑夜,風燭殘年的她,將從一個苦難跌落到另一個更加幽深黑暗的苦難中去,而我無力去改變這個現狀,所有的牽掛和慰藉只在電波里傳遞,而這恰恰成就了我一輩子的惦念和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