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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開滿白鴿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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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冷漠的人,不輕易流露自己的心事,亦不願意走入別人的感情世界裏。走在秋風瑟瑟的大街上,看高大的梧桐葉飄落。很多時候,感嘆人的生命就像這樹葉一樣,說凋落就凋落了,就像這漫天飛舞的葉子。陣陣涼風襲來,我拉了拉大衣的衣領,裹緊上衣,來到大鐵門前,透過欄杆,看見院中穿着病號衣服的各種病人。他們有微笑不語的,有狂躁的,有喋喋不休的……他們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爲他們已經和我們正常人不一樣,他們的思維已經遠離我們的生活之外。

樹上開滿白鴿散文

我看見她靜靜地坐在房間裏,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窗外那顆高大的樹,在窗臺上投下斑斑駁駁的瘦影,蕭瑟的秋風流瀉的痕跡深深淺淺的,就這樣靜靜流淌着。時間彷彿靜止,她的臉上始終帶着恬靜的微笑,目光迷離,她在想什麼呢?這裏是否是她最終的歸宿?

來到這裏的人,是我們常人嘴裏所說的瘋子。人類對於這些危險的人羣採取的手段不外乎是滅絕或是隔絕。之所以還讓他們活着,是因爲他們的生命還在。每一個城市都有一座精神病院,可是我們常常又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不僅僅是它建在人跡稀少的郊區,更重要的是,這些人已經遠離我們五彩斑斕的生活。他們只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裏,哭着,笑着,瘋狂地發泄着他們的快樂或是悲傷,他們真的逃離這苦難的人間嗎?

瘋子有瘋子的思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天生是瘋子,在他們沒有瘋之前,也和我們一樣有着平常人一樣的生活,是正常的生活把他們逼瘋的。我們出於人道主義,讓他們繼續活着,在精神病院裏,讓他們吃,讓他們喝,讓他們行屍走肉般的活着。其實他們並不是那麼不可救藥,但是我們卻總是那麼輕易的放棄他們。

照在窗臺上的陽光正在一寸一寸地遊離,透過窗戶的縫隙照進房間,能看見空氣中的微小顆粒,這些小顆粒正在瘋狂的舞動着身體,像一羣年輕妖嬈的美麗女子。陽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臉上,她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名字,青蓮。記得小時候媽媽帶我去她家,要坐很遠的車,然後在一個小鎮上下車,再步行大約一個小時,就到了一個叫荷衝的小山村。之所以叫荷衝,是因爲這裏有許多荷葉蓮藕。村莊的對面是一條長長的衝,衝的對岸就是巍峨相逼的高山。整個村莊的人沿岸而居,青石板路,古老的土牆瓦房,古樸的民風,熱情的村民。媽媽大概是這個小山村最早走出去的人,看見她的人都很熱情地和她打招呼。當媽媽和他們說話的時候,我早已跑去找她了,媽媽叫她小姑,我叫她小姑姐,因爲她是舅媽家裏最小孩子,大家都這樣叫她。小姑姐在村裏的一間小房子裏編草蓆,小小年紀就要賺錢貼補家用。我那時候年紀小,哪兒懂得這些人間疾苦,只是覺得編草蓆很好玩,荷衝的水裏長有一種叫蒲草的植物,大片大片的,綠茵茵的,小姑姐選一些優質的蒲草,割下曬乾,漂洗,然後在一架類似織布機的機器上加工成草蓆。在我成年以後,再也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機器,當時年紀小,對當時的場景記得不是很清楚,只覺得小姑姐心靈手巧,如她的名字一般美麗。客觀的來講,小姑姐長得很像我媽媽,個子很高,皮膚白淨,烏黑的長髮在腦後編成一個大辮子,說話嘴角微帶笑意,誰能想到,這樣善良溫順的女子最後的命運會是如此。

小姑姐有時候會帶我去村裏玩,村裏的人看到我就會說,這是琴的孩子呀!長得真可愛!什麼時候讓你媽媽在城裏給你小姑姐找一個好人家。小姑姐害羞的說,不要亂講了。媽媽後來在城裏給小姑姐說了一門親事,也不知道是誰看不上誰,這門親事最後沒成。小姑姐後來也隨村裏的人去廣東打工,年齡漸漸大了,家裏的哥哥姐姐有的出去工作,有的嫁人。從廣東回來,家裏還是冷冷清清的,她的婚事還是沒有着落。小姑姐後來在城裏的一家工廠上班,工廠裏男青年很多,並且還有很多人爲她介紹對象,她就是看不上。直到後來遇上了她現在的丈夫,他們一見鍾情,很快的結婚,生子。對於她選擇的愛人,外人常常看不懂,甚至就是自己家的人也看不懂。他有什麼好,長相平平,其貌不揚。家境貧窮,還沒有正式單位……不管別人說什麼,小姑姐就是喜歡他,說他聰明,勤奮,自學考上大學,有追求,有抱負。不知道他曾許諾她什麼,也不知道他的遠大理想是什麼。在家人的一致反對下,小姑姐最終還是嫁給了他。

自從,她一頭栽進她的愛情裏,就像是一頭栽進萬丈深淵裏一樣,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的眼裏心裏就剩下她的丈夫一個人了,無論別人說她丈夫那裏不好,她也要一心維護。在她眼裏,她的丈夫是那麼完美,她那麼愛他。她永遠也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愛情是毒藥,毒死的不是別人,是自己。

我結婚後去了別的城市,回老家少。以後小姑姐的故事,是每次回家後媽媽斷斷續續地告訴我的。聽媽媽說,小姑姐所在的`工廠破產了,工人按工齡一次性買斷,小姑姐也失業在家了。我焦急地問,小姑姐的老公本來就沒工作,他們以後該怎麼辦啊!媽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接着說,沒工作還是次要的,關鍵是這個男人還有病,這個病還不好整,是神經病。天啦!他們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當時怎麼沒講清楚,有精神病的人還結什麼婚,他欺騙了小姑姐的感情。我憤憤不平地嚷道。媽媽說,家裏人都叫她離婚,她不離,她還是喜歡他。下崗工廠裏算的錢,差不多都給男人看病用完了。以後這一家可怎麼過哦!

我也爲小姑姐未來的命運無比擔憂。最近一次回媽媽家,媽媽告訴我一個更加吃驚的消息。小姑姐瘋了,隨地大小便,還把糞便倒在鄰居家門口,此舉引來鄰居的強烈不滿。鄰居佯裝拿棍子打她,嚇的小姑姐到處跑。一直到晚上也沒用見人回來,小姑姐的孩子已經有8歲了,見媽媽這麼晚還沒有回家,便跑去舅舅家報信。我的大表哥一邊報警,一邊幫忙尋找。辦個月後,在警察的幫助下,在一個水塘裏,找到渾身溼透的小姑姐,在寒冷的冬夜裏,小姑姐身上已經結下一塊一塊的冰。大表哥抱着小姑姐嚎啕大哭,此後,小姑姐徹底的瘋了,她不認識她的親人,甚至是她自己的孩子。

她依然安靜的坐着,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她已經不認識我了,我拉着她,來到院中,院中那不知名的樹上,停滿了白色的鴿子,小姑姐望着滿樹白鴿突然咧嘴笑了,看,樹上開滿白鴿……。我的心猛然的刺痛起來。記得小時候去小姑姐家,她家門前有一排高大的槐木,小姑姐拉着不懂事的我,問樹上白色的鴿子停在樹上是不是像開放的花朵。

樹上開滿白鴿,多麼美麗的想象。我回想起小時候的天空,那時候的天是那麼藍,那麼寧靜,偶爾有白鴿飛過,帶來大朵大朵的白雲,那樣純美的場景,一如孩子天真的笑容。

小姑姐的眼神此時變得充滿了溫情,呆滯的表情也變得溫暖起來。也許她的思緒又回到了她的少女時代,那個美麗的少女,在樹下望着滿樹的白鴿,憧憬着她美好的未來。只是當年溫柔的眼神已經被時光雕刻成最無奈的蒼老,眼角的魚尾就像是她身上穿的病號服一樣,長長淺淺的,那深深的一道道痕跡,埋葬着她最美好的年華。

聽媽媽說,自從她來到這裏,就一直很安靜。苦難的命運,終於可以不用再四處流浪了。

走在街上,看見街頭流浪的智障女人,不由得的想起小姑姐,她像埋在我心底的一根刺,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一想起她,心就會爲她疼痛,爲她落淚。不管你的內心多麼堅強,表情多麼冷漠,總有一些人,一個故事,瞬間便擊碎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讓你臉上含笑,卻禁不住淚盈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