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你還會回來嗎的散文隨筆

寫這篇文章時，家裏只有我一個人，晚上九點整，他剛出門，是去接我母親。

今天是今年第一次下雨，雨滴很大，卻只下了一小會。早在八點鐘時，夜就帶着些許潮溼的傷感，佔據了整個天空。

八點時，我剛放學回到家中，家裏黑漆漆的，只見一個沉寂的身影坐在沙發上，一星紅光，一縷青煙。我像往常一樣不說話的走進我的房間，他突然回過神來問：“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嗯，已經快八點了！”我不耐煩的的回答，他沒有再接話，抽完煙，快步走進廚房，開了燈，開始準備晚餐。我像往常一樣放開音樂，躺在牀上，美其名曰：學習累了，休息下。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快吃飯了，什麼時候回來？”“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吃吧。”我將母親的話複述給他，他沒吭聲。我們都不愛說話。

八點半，“吃飯吧！”他朝屋裏喊，我應了一聲，磨蹭了一會纔出去，只見他正點燃一支菸，深深的吸進肺裏。桌子中間有一盤菜和一碗米飯，我坐在他對面，拿起筷子看了一眼飯桌，問他爲什麼只盛一碗米飯，“我不想吃，你吃吧。”邊說邊把菜推到我這邊，我想讓他也吃些米飯，可卻說不出口，米飯一直放在比菜更遠的位置。這時我才突然覺得他今天很反常，壓抑的氣氛讓我很難品嚐到飯菜的美味，我吃着菜，探着中間的米飯，想着心事，很快就飽了，我放下筷子走回房間。“再吃點，吃肉。”“不想吃了，已經很飽了。”接着，我聽到他收拾碗筷的聲音，聲音很大，他心情一定糟透了，他突然說：“就這麼兩年了，好好學習吧，考個一本就是掙了二三十萬呢……”他想說什麼，卻沒了聲音……

我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我猜他一定是又要走了，今晚是在家最後一頓飯，母親還沒能回來吃飯，他傷感的情緒中夾雜着些許抱怨，對！一定是這樣的。

安靜的房屋中偶爾斷斷續續傳來吸鼻子的聲音，儘管壓得很低，可還是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看着眼前的數學題，腦海一片空白。我終於坐不下去了，輕輕的走出房間，假裝去上廁所，路過他房間時偷偷的瞟了一眼，沒有開燈，一個黑黑的背影坐在牀頭上，一星紅光，一縷青煙……

他這幾年一直在一個離家很遠的地方種地，每年春天離去，冬天快過節時回來，常年一個人在外，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沒想到這次竟走的這麼早。由於我不習慣住校，所以母親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子，他爲了能給我們更好的環境，選擇了樓房，這無疑使我們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爲了還清債務，爲了更好的生活，他今年準備再養些畜生，所以以後的冬天，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想到這裏我才清晰的.意識到他這次離開的時間之久，不禁有些想哭的感覺，這一別，會是多久啊……

九點半，他調整好呼吸，給母親打電話，用正常的語調說：“怎麼還沒回來？”母親說：“今天白跑出去一趟，沒掙着錢，現在正往回走呢，公交車也沒了，要不你來接我吧……”“沒掙上錢就從那麼遠往回走？沒公交了打個車回來呢哇。”他有些抱怨的說，“沒事兒，我都走了一半了，一會就回去了……”“那我去接你吧……”掛了電話，他嘆了口氣，盯着那早已褪了色的手機呆了好幾秒，穿上衣服，摸出二百元錢來，走到我桌旁說：“我明天走。”“嗯”他把錢放到我手邊說：“鎖在抽屜裏，多會沒錢了就拿上花……我去接你媽去，你好好寫作業啊……”“嗯”。不知爲何，我竟沒有勇氣擡頭看看他那憔悴的容顏，裝着樣子在埋頭苦讀，可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直到門“咚”的一聲關了，像是打開了眼睛的閘門，淚水涌現，燈光迷離，我趕緊拿出紙把它擦乾，又拿出筆將它銘記……

十點二十，月光下，破舊的電動車載着一對成年男女搖搖晃晃的騎來，他小心的把電動車停進樓道，鎖上。“咚咚咚”我驚慌藏好心情與淚水，衝到門前開門，是母親，“晚上好~”她用很愉悅的口吻說道，“嗯”。她用這假愉悅的口氣營造的氛圍沒能達到效果，她沒再說話，自己去廚房吃那冷透了的菜。他隨後上來，喘着粗氣，爬個五樓竟有些吃力了，我回想起當年他揹着我上樓時那結實的肩膀，可如今，他老了，肩膀彎了，又黑又瘦，像個老頭兒，他緩緩彎下腰，換鞋，又慢慢回到房間去，沒有開燈，扶着腿坐在牀頭，抽出根香菸，靜靜點上，看着絲絲煙霧被黑暗吞噬……

此刻桌上正擺着語文書上那《琵琶行》，不禁想到：“牀前一縷青煙起，藍月傾窗化我屋，又見春歸萬物生，花馨人散淚花眼，泣不成言慘將別，別時匆匆何時見。”明日再回到這桌前，再也看不到那一星紅光，一縷青煙。淚水涌現，燈光迷離，迷離間閃爍的是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