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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裏的父愛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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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不止一次的有個人影悄悄地走進我的夢裏,總是讓我醒來時淚水打溼眼眶。他走了很多年,又好像沒走,一直都在我身邊。我想他了,真的,好想他呀!他活了八十歲,也是村裏有名氣的老實人,更是村裏人人敬佩的老好人。

塵埃裏的父愛散文

他很平凡,平凡得就像一粒塵埃,而他的愛,卻像無邊的大海,深邃,遼闊。他老了,快七十歲那年,纔不去地裏幹活,因爲他有哮喘的毛病,也因爲身體不好,就徹底閒下來了。他一米六幾的個子,彎腰時,本來就有些羅鍋的脊背顯得更加駝背了。手裏拄着柺棍,那柺棍是他自己用一個松樹杈子做的,用了多年,早已磨得光滑黝亮,片刻也不離手中,即使他躺在炕上睡覺,也要把柺棍放在頭頂,以便醒來使用。不知這麼多年了,是柺棍離不開他,還是他離不開柺棍?反正,他都是依懶性的和那根柺棍風雨同舟了十幾年,直到他離開人世。二哥說,他走的時候,還把柺棍放在了他的身邊,陪他去另一個世界了。他身體不好,面容偏瘦,還有些微黃,每頓飯都吃的極少,早點就是一個雞蛋燙水,中午吃點粥或者一半饅頭,晚飯幾乎不吃。無論誰勸他都說,我胃不好,吃多了難受,燒心。於是,哥嫂們就依着他,只要他高興咋滴都行。

他不喜歡吃零食,無論誰給買的營養品,什麼蛋糕餅乾啊,酸奶啊,罐頭之類的,他都送給他的孫子孫女們吃,他知道兩個哥哥家都不富裕,孩子們吃不上啥好東西,所以就說自己不喜歡吃那些東西,藉口很多,不是咬不動就是太甜怕燒心,總說自己吃了又不長個子,不能幹活,都是浪費了,還不如給孩子們吃了有用還長個。所以他的孫女孫子們都喜歡他,放學回家都喜歡圍着他轉,都喜歡去他的小屋,只要有一點好吃的,便如旋風般瓜分乾淨。他看着孩子們吃的開心,他比自己吃了都興奮。

如此一來,一些至近的親屬們逢年過節的就不外賣東西了,都給他錢。少的二十,多的五十,或者一百。他每次都是推脫不要,說自己除了買個止疼片,其餘的不花錢,用不着。但還是拗不過親戚們的真心誠意,就收下了。而我,出嫁在外,離家千里,也不是每年都能去看他的。那時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孩子小,還有雞鴨鵝狗牛羊豬啥的,離不開,就逢年過節的寫封信,問候一下他,然後在信封裏夾上一百元或者二百元的,就算是孝敬他了。到後來的幾年,日子好過了一些,就三百五百的多寄點,用已安慰自己那顆想他又不能經常去看他的心。而我所不知道的是,他一分都不捨的花,全部攢了起來。

有一次我寫信告訴哥,說冬天帶着孩子回家去看他。哥哥告訴我,自接到我的信開始,他每天都在公路邊等城裏往返的客車,看看我沒回來,就特別失望,拄着柺棍不聲不響地回到屋裏,嘆着氣就睡了。哥哥說,他想你啊,你都快三年沒回來了。我哭了,難過加愧疚讓我特別不安,收拾妥當,買了火車票回了家。

我出嫁的婆家在南方,那裏的冬天很溫暖。而我的孃家是北方,冬天特別的寒冷。那天我剛下客車,就看見他拄着柺棍在公路邊翹望,那神情帶着焦急和期盼。那天很冷,他穿着厚棉襖,外面特意穿上我出嫁時給他買的深藍色呢料中山裝,挺精神!就是腰彎的厲害。看見我領着孩子下了車,臉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還故意直了直腰身,說了句言不由衷的話:“來了,這麼冷的天,來幹啥?”我落淚了,沒說話,跟着他個回了家。

當時我不敢說我想他,其實我心裏愧疚的很,母親走得早,是他又當爹又當媽的照顧我很多年,我本應當留在他身邊,照顧他才行,可我偏偏又嫁了很遠的地方,沒有盡到做女兒的責任,心裏難受啊。我對不起他,爲了自己的生活,甚至很少來看他,連寫信都很少,這不是自私是啥?人家養女都能盡孝,而我是有名無實的女兒啊!多麼希望他能罵我一頓,打我一頓出出氣啊!可他從來都沒抱怨過,只是把想念不聲不響地放在肚子裏,和誰都不說。

那天,哥哥說讓我們和他們一起睡大炕,我說,還是和他睡在一起吧,好幾年沒和他睡一個炕頭了。哥哥同意了,他聽見以後,悄悄地去院子裏抱柴和,把他的小屋燒的比任何時候都熱都暖和,生怕我和孩子凍着。在以後的那些天裏,他都是早早地把火炕燒熱,晚上不等我忙完就鋪好被窩,早早地暖上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天,他還是不多說話,也不多和我聊天,只是吃完飯就出去曬太陽,然後喂喂他的兩頭山羊,然後就回他的小屋,坐在炕頭上,吸袋煙,便躺下了。他年輕時就少言寡語,老了,因爲和哥嫂們住在一起,更是不多說話,不多管閒事,所以,哥嫂都待見他,鄰居們也待見他。

又住了些天,我要回去了。我問哥嫂:“咱爸的生日是多少?”哥嫂蒙了說:“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生日我們從來都沒給他過過,他也從來都不說自己的.生日。問去問他,他一吸溜嘴,不高興了,硬硬地回了一句:“啥生日?天天白麪饅頭,再吃吃啥?別亂花錢!”我知道問也問不出來,就讓哥找出戶口本,哥說,戶口本也不準了,都是更改戶口本時隨便填的。咱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以前也沒聽咱奶奶活着時提過,那是窮的要命,誰記得生日?

我眼圈紅了,不是閨女和兒子不孝順,真的就是那個時代太窮酸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我們就更沒想過要給他過個生日啊!

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和哥哥商量好,在我臨走前給他過個生日,也算是我這個做女兒的盡了一點點孝心。不要他確切的生日日期了,哪天過都算數!

第二天,我搭車去了縣城,找到了一家最大的蛋糕店,給他定了一個帶着壽字圖案的大蛋糕,還給他買了一件黑色上衣,一雙老年人穿的棉鞋。哥哥和嫂子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飯菜,我們大大小小十幾口人把他圍在了中間,有說有笑的給他過了一個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生日。那天,他特別開心,第一次吃了一大塊蛋糕,還和哥哥喝了兩口老白乾,臉上紅撲撲的,話也多了不少。

那天,他做了一件事,讓我們感動,慚愧,敬佩之中都哭了。吃完飯後,他從他的貼身衣袋裏掏出一個方格手絹,慢慢打開,拿出來很整齊一沓錢,有百元的,有五十的,有一元兩元的,還有一些毛票,疊得很整齊。他說,這是四千零二百,你們哥倆分了吧,一家一半,這都是我這幾年攢的,還有以前的一點賣糧錢。

我和哥嫂都很驚訝,他是咋攢的錢?要知道,在九十年代初,這四千多塊錢,那也不是小數目,尤其是我們那偏僻落後的農村,貧窮得要命,攢錢談何容易?我哭了,連說:“爸,我不要,你留着吧,好自己用!我寄錢給你花的呀?”他也落淚了,說“:丫呀,這錢有很多是你給我的,我沒花項,你哥嫂啥都管我,有吃有喝的,我要錢幹啥?再說,你結婚時老爸無能,沒陪送你一分錢,讓你在婆家擡不起頭來,是我不好,我這心裏難受啊!這點錢,你和你哥一家一半,好好滴攻孩子上學,別像我似的,一輩子沒出息,讓你們也跟着種莊稼地,受苦受累的。你們把孩子供出去,我就了了心願了!”

“爸……我的好爸爸……”我和哥嫂無奈,尊從了您在意思,流淚接過您的血汗錢。。。。

如今,你走了好多年了,爸爸,我想跟你說,你的心願完成了,你的孫子唸完大學當了一名技術骨幹,你的孫女當了幼師,你的外孫子大學畢業當了一名軍官,你的外孫女已經上大四了,……老爸,你安心吧,你當年給我們的錢都花在了刀印上,我們感謝您!我們所有的子孫們感謝您!

爸爸,您開心嗎?今夜還來我的夢裏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