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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別讓思念站成永恆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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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魯邊區是華北平原的要衝之地。有樹木,有河流,有花草卻沒有山,平疇沃野,少了些許曲折起伏,多了些平直坦蕩。因之,魯北火車站便成了啓承南北連接東西的樞紐,於是,車流,人流,物流,形形色色,熙熙攘攘。

等待別讓思念站成永恆的散文

銘,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從海邊漁村第一次出門,就迷失在這裏,被人販子設置的圈套衝散,懵懵懂懂走進了一片陌生。花樣年齡,在花開的季節,他牽着孃的手,這邊手裏拿着一個苜蓿糰子,蹦蹦跳跳走出的。路兩旁,一片片苜蓿地,花開旺盛、紫色的、淡黃的,在綠的簇擁下交相映襯,在藍天下愈發顯得清脆欲滴,回望,是水天一色、漫無邊際的大海。這裏土地鹽鹼,適合成片種植苜蓿,連同溝坡上的紅荊,織就了獨特的風光。他只知道苜蓿花的,那嫩嫩的苜蓿,貼餅子、烙合子、包糰子,是家裏飯桌上離不了的美餐,那味道至今讓他刻骨銘心,時常回味。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幼兒離不開娘。銘在“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的中兒歌囈語中,醒來又睡去。

娘,當時還不到四十歲。她是領着兒子去找在遠方打工的丈夫的。“怎麼就丟了哪?”“怎麼就找不到了哪?”——車站上,就多個神神叨叨的“祥林嫂”一夜間白髮霜染,神不守舍。“小銘會回來的。”“小銘會回來的。”娘,停止了尋夫的路,在車站四處遊蕩,眼淚哭着哭着就幹了,用髒兮兮的袖子使勁地擦,生怕錯過一個熟悉的影子。春的美好、夏的滋潤在她的眼中哪還復存?都幻化成了秋的蕭瑟、冬的冰霜。一次次地闌干拍遍,祈禱上蒼,總落得“無人會”,乃至“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母親對子女的韌性是驚人的,千萬次的呼喚卻似泥牛入海,杳無聲息,還是不離不棄。記起唐山大地震時,一位母親撐着四肢將孩子保護在身下的照片,詮釋了母愛的執着和崇高。夢寄一線當不捨,期望鐵樹開花,期望金石頓開。

命運有時也顯示公允的,在敞開困厄之門的同時,又施以援手,造就跌宕起伏的境遇。冥冥中,銘成了幸運兒,幾經輾轉,被收養在偏遠山村的純樸山民家中。獨女,一個缺少男丁的家庭獲得了圓滿,彎彎山路上從此增添了笑聲。四季沐歌伴着小溪的潺潺流水,迎送春的萌芽初露,夏的燦爛綻放,秋的豐碩成熟,沿着冬的瀲灩,恍然而過。當少年的青澀褪盡,青春的躁動期喚醒了迷離的夢境。“家在哪裏,親人在哪裏?”縈繞心頭的謎團像一個結,時常激發起銘找尋的念頭。一片茫然,一片空白,家和父母的影像已然模糊,來時的路,被時光淹沒在歲月的年輪。苜蓿花,苜蓿花的味道僅僅是經年的遙遠的記憶。或許,這一生便混沌度過,就像掛在天上的月,清冷、淡漠,火一樣的熱望被一次次吞噬。有夢的年齡,隨着泡影的現實而起起落落。新添找家的念頭如新下的種子,在萌芽,在瘋長。

雯是銘養父的獨生女,小家碧玉的樣子,與銘青梅竹馬,牽手長成,苦於姐弟名分,只能默默相戀。世間喧囂的氣息終於闖進心扉,渴望走出去看外面的世界的嚮往就成了現實。迷濛中闖入陌生人的領地,走進一片沼澤。處處含黛的`遠山,繁華簇簇,花香陣陣令其心醉神迷,以爲,到了神奇之地,享受着天堂般的饋贈。山水之間,酒肉池林中穿行,一種新奇,一樣激情,一任放縱。或許,是久蓄的等待找到了釋放的空間,追尋着無我的境界。新人呢語,交杯亮盞,海闊天空,暢遊於赤腳戲水的快意,花環冠頂的嫵媚,草叢醉臥的恣態,嫣然,小喬初嫁的英姿勃發。外面的世界真的精彩,滿滿的誘惑竟讓人流連忘返,一派幸福陶醉的模樣。

銘與雯姐弟相戀,如樹和藤,如影相隨,也曾經磨難,成爲愛的虔誠守護者,追尋着愛的承諾,兩兩守望,愁緒前程。雯的出行之夜,他一道道刻畫着時針的速度,1、2、3、……158……,一枚硬幣,在手上拋起來落下去,正面是字,反面是圖。“怎麼樣了哪?”“會是什麼樣子?”那首《站臺》忘記了原創,只記得“我的心在等待”一句,重複着嘶啞的祈盼。等待如藤,爬滿了窗格,在心田瘋長,那是憔悴了的思念。千里之外,距離把念想和執着隔成溝壑,任思緒擠滿、填平。昔日的印痕,無拘無束的笑聲在瀰漫,有人說等待是一種痛,是一種煎熬,是一種期冀,其實,又何嘗不是難得的經歷?搖擺、彷徨、惘然、環顧,在堅守中一切都化爲雲煙。堅守來自於信心,對他、對你、對世界,坦然相對,揉皺的心就會撫平,人間之愛莫過於感受,舒適纔是最重要的。

娘是舔着血和痛踟躕而行的,那深一腳淺一腳的印跡,是沿着心路在走,沒有景,只有路。鄉下人簡單,認準了就是個樸素的理:圓,再怎樣也是一根線的歸還。每每望着天上飄搖的風箏,就覺得手裏有根線是連着兒子的,只要不鬆手,就會有回來的一天。於是,買了輛三輪車,撿拾破爛。車把上繫着尋子的招牌,把自己和遺失的孩子緊緊捆綁在希望的“戰車”上。十八年,她憑着一腔執着,變成了魯北車站的“破爛王”,和“丐幫”們,自發組織了“愛心救助協會”,面對人世間弱勢羣體建立了“家”。娘,多像一株老樹,默默地堅守着,瘦弱的臂彎上,青筋裸露宛若根脈,歷經風雨嚴寒,將思念抻直,成一道別致風景。

銘弟:世俗就像織的密不透風的網,真叫人呼吸困難,差一點窒息。所以,我不得不二次離家,讓外邊的鮮活氣息,滋養我心,也許成爲永別。雖然咱們兩小無猜一塊長大,但是對世俗的鄙視卻是與生俱來的,多麼渴望你我相攜走進大自然的懷抱,一同沐浴在藍天白雲之下,任獵獵草原風追逐嬉戲,同撐一把織滿愛意的傘,漫步于山水之間,用重疊的手溫傳遞心的悸動,同頻在靜靜的瞬間,醒了,醉了……畢竟已是深秋,現實的殘酷亦如這雨的冰涼。父親說,你只有找到了家,纔可以帶我走出大山!真的遙遙無期,深知斷舍離太沉重,深陷在糾結的漩渦,尋不到一絲的光亮,咫尺天涯,相煎度日,盡頭何處?倒不如逃避,去我向往的地方,在那裏等你。愛你的雯。

中央電視臺“等着我”大型公益節目如雨後之虹,用五彩搭起希望的橋,那橋樑明明像一個問號,漫長的等待是弧,度過去便是歸宿。

銘,終於走進了“等着我”直播間,哽咽着講述完自己的經歷。主持人倪萍:爲緣尋找,爲愛堅守,請開門!心下不免忐忑,也許那扇門開啓會擠滿幸福的歡笑,也許依然是傷感和悲愴……門開處,銘聽到了尋人團的舒冬答案:銘弟弟,實在對不起,你要找的人都沒有來到現場。接到你尋找母親和姐姐(愛人)的求助電話,我們根據你提供的線索,尋人團立即展開巡查,在魯北“愛心志願者協會”找到了你的母親,她因病住院暫時不能前來,捎來一封信,另外你的姐姐已經找到,她正在從新疆趕回的路上,祝福你們很快就能團聚。

銘小心翼翼打開信,娘只寫了歪歪扭扭五個字:

兒子,娘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