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身後事散文

偶爾從一位老師的博客裏，看到原咸陽文聯主席峭石先生去世的消息，不由一怔，沒有看到任何消息，也沒有聽人說過，峭石先生竟這樣悄然去了。儘管，先生是以八十多歲的高齡去世的，應該是享盡天年了，但畢竟，他曾經是一個地方具有影響力的文化人，這樣境況，也不免讓人感覺一點點涼意。

認識峭石先生，還是九零年，那年夏天，我和前妻，兩個殘疾人，因爲文學而相識相愛，我們結婚時，時任咸陽文聯主席的峭石先生，不顧自己當時身體虛弱，攜夫人蔘加了我們的婚禮，爲我們寫下：“詩戀結荷藕，情小琢玉心”的對聯，和：“刖足孫臏志不殘，猶帶甲兵破雄關，人生艱難尋常事，有翅重能上青天“的詩句。並在婚禮儀式上，引經據典地講了一些文壇上的比翼齊飛的佳話，鼓勵我們克服殘疾的困難，一起走上文學的殿堂。給我們深深的鼓勵。

後來我陸續讀到先生的一些作品，尤其是一些古體詩。至今記得的有這樣幾句：

咸陽古渡已千年

如今相尋以渺然

……

玉女巧織涇渭水

春歌綠滿五陵原

尤其，讓我吃驚的是，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我在市場開了一間小書店，在進書時，竟然發現先生連續出版了長篇小說：《劣根》、《女貞巷》、《醜鎮》、《旮旯峪》。那時先生已經七十多歲高齡了，作品卻寫得形式鮮活，充滿關中風土人情的味道，把八十、九十年代的`農村青年的心理和語言，都寫得出神入化的，好像作者並不是一個老人，而是一個充滿青春活力的青年，讓人讀來不由概嘆。很快，這幾部書就成了當時的流行小說，正版賣完之後，滿市場都是這幾部小說改頭換面的盜版書，可見讀者對它們的喜愛。

後來，先生退休了，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先生任何消息。直至先生於寂寞中去世。除了親朋好友，都沒有其他人知道。想來，中國文人在現實中境遇，大都如此而已。寂寞身前身後事。就像巴金，知道沈從文去世後境遇所感概的那樣：“沒有達官貴人，告別的只是些親朋好友，沒有哭泣，沒有呼喊，也沒有噪音驚醒他，他就這樣坦然遠去了……”

語言中帶着些許的憤懣。也許，這就是我們民族的悲哀。千百年來，我們中國人一代代享受着文人所創造的文化，卻從來就沒有，對創造了這些文化的文人，以應有的尊重，哪怕僅僅是人格上的。我們看到的，都是一個又一個文人落魄的淒涼。曹雪芹也罷，當代的一些作家也罷，無論活着還是去世了，作品印了一次又一次，作者都享受不到自己作品帶來的經濟利益，和人格尊重。就說路遙，一部《平凡的世界》二十多年間，不知道感動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反覆印了多少次，出版社用這部書賺了多少錢呢？而路遙的家人，居然還要靠社會捐款治病，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到了最近幾年，文化人已經淪落到了社會的最底層。要寫作，就得忍住寂寞，忍受貧窮。辛苦寫出一部作品後，還得像一個乞丐一樣，卑微地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拉贊助捐款出書。好不容易書出來了，你還沒有高興幾天，已經滿天下都是盜版。讓你無可奈何。現實就是這樣，真正的文化人已經被像那些古物一樣無情地拋棄，那些僞文化卻招搖過市。難怪我們幾十年了，就是出不了一個獲得若貝爾文學獎的作者。想想也是的，一個不尊重文化的社會裏，作者疲於生存，作品換不來稿費，反而要給出版社倒貼錢的時候，你怎麼能指望會出現一部創造性的大作呢？這就怪不得滿世界汗牛充棟的都是互相複製的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