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雉于飛散文欣賞

　　雄雉于飛

石 月

麻家溝，渭北普通而典型的黃土溝壑地貌，溝深坡陡，壁立千仞。溝深而地下水淺，雨季村莊的水又全部匯流入溝，墒情明顯好於十年九旱的溝上平地，歷史上曾經是先民們耕種的溝間良田，因路險坡立，牲口和機械都難以進入溝底，現在的村民嫌苦太重，所以前些年就荒蕪了。五六年前，我和三叔響應植樹造林號召，借林地改革之機承包下來，培育種植起速生楊，間有刺槐和桑樹。而今的麻家溝，林廕庇日，百鳥翔集，成爲鬱鬱蔥蔥的綠色海洋。

　　誅茅與除草

時值夏日高溫，連續工作4天，麻家溝林場的除草工作圓滿結束。身體略顯疲憊，心裏非常舒爽。

古人說割除雜草，謂之“誅茅”，引申爲“結廬而居，退隱山林”的意思。唐代詩人皎然在《送常清上人還舒州》中有”經聲含石瀲，麈尾拂江煙。常說歸山意，誅茅廬霍前”的詩句，近代南社詩人龐樹鬆在《檗子書來約遊》中也有“到此倘嫌山水淺，人間何地可誅茅”的詩句。

我所謂的除草，就是用打草機勞動除草，除去溝裏林地裏的雜草，保證林子健康成長。雖無古人退隱的意境，但遠離鬧市喧囂，也有難得的桃源之趣。

打草機鋒利的刀刃高速飛轉，旋割雜草之時，刷刷刷，柔軟的草兒一排排一片片倒下；咔嚓嚓，是打在小灌木或野栆刺枝幹上的`聲音；噹噹噹，定是打在磚石之上了。機聲轟鳴，塵土四起，草叢裏的螞蚱、蛐蛐、螻蟻四散奔逃，鳥兒早飛的遠遠的，看着這奇怪的物件和喧囂淹沒溝林的寧靜。看着滾滾風塵，忽然想起佛家“了卻凡塵”之語，沒有勞動，沒有我們這些勞動者，也就無所謂的凡塵了。除去溝林的荒草，也除去了心裏的荒草，正如老子言，“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風塵過後，是寧靜，和諧，整齊劃一的林地，去除了荒蕪，給樹木生長創造一個好的環境，林子，本來寧靜，又復歸於寧靜。蛐蛐的叫聲此唱彼和，鳥兒清脆的叫聲悠揚悅耳，是唱給勞動者的歌嗎？

　　勞動與鍛鍊

做一個合格的勞動羣衆，勞動，有強度的持續的體力勞動，是鍛鍊，是釋放，是對身體和精神的一種釋放和解放，也是一種對自己身體和精神的洗禮。

驕陽似火，酷暑伏天，百畝林地，溝深地偏，我就想看看，能不能堅持下來。《詩經?大雅?蕩》：“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告誡人們做事要善始善終、慎終如始。堅持，也是一種品質。上午忙工作，都是下午2點多正當午時下溝勞動，沒有風，悶熱異常，好在樹蔭遮擋了許多日頭的酷熱。溝裏的路太陡了，羊腸小道，一般人上下坡，累的喘氣腿軟，得歇上幾歇。

平時抽菸太多，喝酒太多，應酬太多，在辦公桌和電腦前坐的時間太長，吃的太好，運動太少，需要出汗排泄；慾望太多、壓力太多，需要排遣、釋放與遺忘。

勞動和體育的魅力非常相似，其實體育項目，本來就發源於人類的勞動和軍事體能技能競賽。一勞動，累的快趴下了，還顧得想房子、車子、位子，還顧得想“抱得美人歸”，還顧得觥籌交錯的酒宴嗎，還顧得爲泡沫劇的主人公抹眼淚嗎？我們觀看體育比賽，或着參加體育運動，最主要的魅力，就是專注，讓你忘掉一切，投身其中。勞動中或體育鍛煉、體育競賽時，你會忘記一切，只專注勞動與競賽，結束後，是休息的快樂，是放鬆的快樂，是一種成就感。癡迷於一件事，可以達到忘我的境界，物我兩忘。一個人，爲財、爲官、爲情、爲名所累，直接勞動改造，啥都忘了。通過勞動與付出，能充盈自己的內心世界。《道德經》說“爲學日益，爲道日損。”很有道理：學習、求學，知識越多越好；學道、修養，慾望越少越好 。

小憩時，想起那天傍晚在古城公園邊上看見一個胖子在跳，有節奏的跳，一看，我就笑了，覺得有點“吃飽了撐的”，不就是吃的太胖， 吃飽了又到外邊跳，美其名曰鍛鍊減肥的。我就想，媒體上說中國已進入老齡化社會，勞動力紅利期已經過去，將面臨勞動力不足和勞動力成本增大的局面。其實，中國有太多的勞動力浪費了，多少人，早上鍛鍊超過一個小時，下午鍛鍊又超過了一個小時；多少人，每天在茶館裏打牌幾個小時以上；多少人，看泡沫劇、電腦上游戲又花費了大量時間？太多的勞動力閒置了，浪費了。

勞動是人類進化的最重要的動力。長期不從事體力勞動，閒逸了勞動的身體，遺忘了勞動的技能，生疏了勞動的工具，人類，是否會退化呢？

　　翩翩飛鳥，棲我溝林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雖然多用於貶義，但話醜理端。過去的溝裏樹很少，荒草多，鳥兒也非常少，以烏鴉爲主。而今，隨着樹木日漸成長爲林，山雞，喜鵲，黃雀，野鴿，鷂鷹，等等，鳥兒多起來，清晨與傍晚，溝林成爲鳥兒歌唱的天堂。《詩經》中吟唱的 “燕燕于飛，下上其音”、“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或《孔雀東南飛》開篇之“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鳥兒是吉祥與和平的象徵。古代有許多傳說，人死之後，精魂不滅，化鳥來歸，如蜀帝化作杜鵑，丁令威化鶴，種種傳說寄託着美好的寓意，也多與高潔的修養與情懷相關。

看着鳥兒優雅的飛過，聽着鳥兒歡快的叫聲，不禁想起那句話“每一個生命都是不朽的傳奇，”誰是這溝林的主人？我們都是過客，而鳥兒，將一代代在這溝林裏繁衍生存，繼續演繹生物與地球的故事。就將《詩經》中的《雄雉》作爲短文的結束語吧。

　　《國風邶風雄雉》

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

雄雉于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

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