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們那些獨家的記憶

我不是在向你客觀地敘述一件事情，而是在回憶，在反思，在遙望，在涅盤，在重生。不需要多少刻意的修辭與打磨，而單憑情感與淚水的迸發，我就可以讓這些文字在時光的流逝中日顯明晰，並且歷久彌新。

我親愛的兄弟，我親愛的朋友，你懂的，而且也只有你可以懂，我們之間那些不同的但是相通的遭際都與這個現實的社會有多少難以澄清的浸染。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人，以至於我們每天都會面對不同的人羣，可是我們的內心與靈魂卻又是那麼相近，那麼不謀而合。母親曾經對我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兩個人感情好，是一種福氣。”她當時的這句話是在說我和我的女友，但是對於你，對於我們之間的感情，這句話同樣適用，我覺得。幸福是在空曠的荒原上兩個相似的靈魂在悄然地靠近，我的朋友。那種一觸即發並且不需要多少修飾不需要多少言語單是一種眼神的交流就可以形成的心與心之間的默契，就註定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之間的互勵互助，而非互利互用。真正的朋友之情是相互鼓勵，共同進步，是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中可以相互支持。是爲一輩子的真朋友。這，就是我與你。

說實在的，我對我們之間的那些記憶，已經不甚清晰了，但是，那些你的獨立的品質卻不會讓我忘懷。在我們一起奔赴高考戰場的日子裏，我們相識了。有過這樣的一段時間，我們曾是同桌。我與你之間的交往，根本就沒有多少親密的聯繫，也沒有多少相互之間的交流，因爲我們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去交流，我們都在爲了考大學而拼搏，彼此的靈魂相通，我們都是家境貧寒的人，我們都沒有可以讓別人側目的家庭背景。那個時候，我記得，你每天早上騎着自行車趕到學校讀早自習，不管是炎熱的夏季還是嚴寒的冬天，你很少遲到，你一直到在做自己分內的事情，並且爭取做好你分內的事情。你來了，靜悄悄的，你走到座位前，坐下身，然後拿起前一天晚上早已放好在桌面上的課本讀了起來，我轉臉看你一下，你那永久不變的短髮，每一根都豎着，與你桀驁不馴的性格是那麼暗合，你的濃眉，你的寬厚的嘴脣，以及你嘴脣周圍那些充滿活力的鬍鬚，都是那麼獨一無二。我們整個早讀課都不會說話的，我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們之間是那麼默契，以至於比如你因爲要讀一個東西會推遲幾分鐘去食堂吃早餐，我也會相同地就會多忙一點事情。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從教學樓出來，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這個時候，我們開始說話了，我們會說一些考試的內容，也會對一些事情發表看法。有這樣一句話，偉人在議論理，凡人在議論事，小人在議論人。我們之間彷彿都是在議論理，與你在一起，我們從沒有小肚雞腸地去議論別人，你，是一個乾淨的人！就是這樣的，我們學習在一起，吃飯在一起，我們很少有的課外活動，還是在一起。就是這樣，我們一起度過那些高考之前最難熬的歲月。

你，是一個很獨立的人。你對事情總是會有自己獨立的思考，你彷彿已經非常成熟，對俗世的一些事情都已經看透。要是可以下一個結論吧，你，很豁達，重思想；我，很樂觀，重知識。同樣的，你是一個對生活有着睿智的理解的人，而我是一個看起來知識相對豐富的人。這算我們的一點不同，也是我們互相鼓勵與進步的契合點。你最大的個性就在於你的獨立，你的自由不羈的思想。那段高三的歲月，那段火線歲月，我們幾乎每個同學都不會惹什麼事，可是，我們卻常常可以看見你被班主任拉出教室，在門外訓斥，你不圓滑，你不妥協，你蔑視權威，你只注重事實與真理。後來，你在給我的一封信裏這樣寫道：“個性的年代，但很多人追求的只是那麼表面的五顏六色、奇形怪狀，忘卻了個性的內在實質。個性是自我的特殊的內在氣質，它以獨特的方式吸引着別人，個性需要知識作爲基礎，需要智慧充斥其中；個性是通過特殊的溝通能力、判斷能力、思考能力、學習能力、創新能力而達到的通圓，‘大方即圓’，而不是說個性是一種圓滑。社會上，圓滑的人多得很，直率的人少，所以這就是一種個性。個性是需要艱難地獲取，它是一個穩健的言語交流和行爲方式。我們的性格缺陷往往會被一些人當做自己的個性，這是一種對自己不負責的行爲。人有自己獨特的`性格，利用其性格的益處，並堅持下去，這樣他就可以形成某種個性。”從這些文字中，我明白了你的個性，也明白了你的堅持。人的個性是多麼可貴，而這種個性，貴在堅持。我真的覺得，人培養一種好習慣很不容易，戒掉一種壞習慣也很不容易。比如抽菸吧，我曾經有過，而且日漸厲害，但是現在決定戒掉了，並且是徹底戒掉，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可是，一切都貴在堅持，做一件小事兒很容易，但是如果每天都堅持做這件事情呢，就不容易了。有這樣一則小故事，很能說明這個道理。着名的思想家柏拉圖有很多學生，柏拉圖在上課的時候要求他的學生們每天都要堅持做一件事情，就是每天都把手舉到頭頂一次，一次就可以了。這件事情是多麼容易。但是一年過去了，柏拉圖問了自己的學生，還有多少人堅持每天做這個動作，當時只有一個人舉手表示他一直都在堅持，而他就是亞里士多德。我也常常想，你的這種堅持的品質也很值得我去學習，每天堅持那樣的一件小事是多麼簡單，可是爲什麼我卻不能堅持呢？就比如俯臥撐吧，每天二十個也不過三五分鐘的事情，可爲什麼就不能一直堅持呢？在高中的時候，印象中我的成績要比你好一點的，可是進入大學之後，我個人認爲我沒有你優秀，我們學的專業都是社會科學類的，你拿過國家勵志獎學金，而我只拿過三等獎學金。這就是很能說明問題的，而你說這是因爲衡量的標準不一樣。但是這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你比我更優秀，你一直在堅持着自己的本色，而我，在不斷地隨這個現實的社會而改變自己，你知道嗎？我每次見到你，甚至都不敢直視你的眼睛，因爲我怕，因爲我慚愧，因爲相對於你而言，我真的失去了很多可貴的品質！這是我的真心話。但是也正因爲如此，你也在不斷地警醒着我，鞭策着我，甚至是打擊着我，無情地揭露着我那些性格中懦弱與虛僞的方面，所以，我真心地感謝你，真心地感謝可以有你這樣一位知心朋友。你在一封給我的信裏這樣說出了你的堅持：“心中有大志之人必有其苦痛之處，無人訴說，只是在夜空中看着星星微笑。我發現，很多大學生是一些烏合之衆，他們沒有目標地活着，隨波逐流，在所謂的愉快之中麻醉自己，不僅專業知識不學，其他也知識不學，在煙霧瀰漫的空氣中獲得所謂的朋友，在啤酒盪漾的海洋中獲得所謂的同類，在飯菜豐盛的餐桌上獲得所謂的哥們，可笑的一羣人。我疑惑，大學還有幾個學生，學生一味的去模仿社會人，是啊，他們成熟了，變成社會人了，但這種成熟是一種超前，忘記了自己的角色，是學生角色的失敗。我懷疑，還有多少人不去同流合污，沒有自我的人一定被隨波逐流的浪花擊死；很多人被迫捲入這樣的浪潮之中，雖然自己不願意，但又不希望被邊緣化，只能心中難受的接受；只有最後的堅守者，不怕寂寞的地做自己的事情，被別人說成是變態，被他們看做非人類。”

後來，我們要分別了。

很多好的朋友，他們也只能在你的人生道路上陪你走一程，這或許也是朋友的悖論。但是，我卻篤信一個真理，那便是隻要是好朋友，雖然分別了，不常聯繫，但是隻要再一次有機會見面，心裏的那種默契就會不言而喻，因爲不常聯繫，是因爲也不曾忘記。我彷彿記得，我們高考之後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我家。那個時候，你到我家來參加我的升學宴。在那次的飯桌上，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生最寶貴的財富。那種友情是誰也不能代替的。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人，在迎接高考戰場上陪我一起摸爬滾打的人，是你們，陪我走過了這一路。後來，你在蘭州讀書，我在西安讀書，我好幾次都想去看望你，我想你也有過想來西安找我的念頭，但是我沒有付諸實際，這主要是因爲經濟方面的原因吧。而且，由於我父母近幾年都在廣東，我讀大學後也不常回老家，我們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但是對你的思念卻一直沒有減少。大一的那個暑假，我們見面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四五個小時，當時我在一篇文章裏這樣寫道：“我曾在暑假時偷閒回老家一個星期，就是爲了去見見我的那些朋友，我和他們在一起沒有一點生疏的感覺。雖然彼此都是一年多沒有見面，可是見了面，依舊是曾經那般激動。那天我去見一個朋友的時候，天下起了不小的雨。我們相約在高中時的大門口相見。我說，下雨了，還去不。他說，風雨無阻。那晚我們去了一家金陵鴨血粉絲店，聊天到十點多他纔回去。分別的時候，我們都知道那一別之後，又要很久纔可以相見。我們都不知道那很久是多久，可是我們知道一點，那就是我們相見的時候，還是很好的朋友。這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你還記得吧？我們那次見面，做了三件事情，第一是我們一起去打桌球，第二是我們一起上網，第三是我們一起去吃飯。與你交往，真的讓人非常放心，非常舒心，非常安心。我們不用去擔心那些所謂的勾心鬥角，我們都是坦誠相見的人，就拿打桌球這件事情來說吧，我根本就不用擔心爲了讓你的面子好看一些，就故意輸你幾局。實際上進入大學後，桌球是我最喜愛的娛樂運動，我的技術水平也完全是另外一個層次的。那天晚上，你和我聊人生的理想、意義，聊進入大學的感觸，聊你交到的幾個新朋友。我很清楚地記得你對我說過的一句話，那是在我們分別的路上，你說，爲了保持自己的品質，又爲了不在他人眼中成爲非人類，你不得不齷齪地保持着自己的高貴。這也是你的睿智。我的朋友，我們爲了可以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一點兒，你寧願推着電動車與我步行一段！

時間一晃又是一年，去年的暑假，我因爲西安的一位朋友要去連雲港看海，又回了一趟連雲港，但是我這次回老家，時間太緊迫太短暫了，以至於我和你的相見，只有兩分鐘吧。那是在火車站，我與你就那樣寒暄了幾句，當時你和你的女友去車站買票，而我是剛剛下火車，與我的朋友要去賓館進而去海濱旅遊。那樣，我們又錯過了一次深入的交流。幾天後，我返回西安。一切都那麼突然。我們都有自己很多的事情要忙，並且也都有了自己的女友，我們越來越沒有時間去與彼此交流了。但是，我始終相信，我們彼此間的友情將會長存！

在高中的時候，你的思想就已經很深刻，而如今，我們一起接受社會科學方面的高等教育，你對自己思想的打磨也日漸犀利了。比如，你在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道：“中國的學術不是在遠離經濟的前提下進行的，中國的學術不是在遠離政治的前提下進行的。我們肯定，學術都要和經濟、政治有聯繫的，但應該保持距離，保持學術的純潔性。我覺得，中國的學術受經濟限制，爲政治利用，“學而優則仕”是一種實用主義的具體體現，是孔子從他的政治理想出發的，但這不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他也成爲了思想家。經濟基礎是學術發展的基石，我們看到西方國家、企業對西方學術的大力支持，他們利用學術的同時還讓學術自由發展。對比之下，我們缺少的是經濟基礎給學術自由的環境。所以中國出現了很多的專家，爲中國的經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但那些專家已經不是學者了。學術的價值只能在其之後進行醞釀，淘金活動因此開始進行。”

現在我們又有了同樣的目標，那就是讀研，我們同樣熱愛社會科學的事業，同樣關注人的靈魂、人的進步。我的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曾經多次說過這樣的話，我想到某個年齡，可以有自己的一片“瓦爾登湖”，常常有三兩知己造訪，一起探索人生的意義。那個時候，我們可以在我的木房裏升起旺旺的爐火，我們圍坐在爐火旁促膝而談。我們的眼神裏，必定有那團爐火跳躍的火苗，而這火苗的周圍，註定會有你，有我，有他，還有我們那些獨家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