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素面敘事散文

雖然生性不畏勞碌，也淡泊虛妄名利。但還是拋不開人性中的平衡心理，於是常在不平中碎碎唸叨，好在讀論語時有感於曾子三省其身之典，所以隔夜間便自省而忘淡所有勞碌之煩。近日甚是忙碌，加之已年過四十好幾，身體早已大不如前，經連日勞作，睡前感到胳膊等關節異常痠痛，於是心中甚是沮喪，但累了還是容易睡着的，於是間週日早自然睡醒後，雖然腰腿還是痠痛，但心中卻早已是一片豔陽天了。

上午帶女兒參加了一個活動，中午又赴袁君老弟孩子滿月宴席，期間多喝了兩杯，於是所有頹廢和煩燥都如前幾日的霾一樣，讓酒精洗漱的乾乾淨淨。下午坐在陽臺上，泡了杯濃茶，隨便翻了一本閒書，沐浴在暖暖的陽光裏，愜意的如同母親在老家養的那隻懶貓一樣，雖然翻開了書，但眼睛卻迷糊了起來，終於便象那隻貓一樣實在懶得睜眼，索性倦縮在藤椅上鼾睡起來。

不知睡了多久，彷彿世界全然靜止虛無。只到聽女兒由遠及近的召喚聲，才從熟睡中醒了過來，這時窗外的陽光早已散盡，冬日的蕭瑟在傍晚時露出了原型，我庸懶的爬了起來。喝了杯早已涼透了的茶水，洗了把臉後這才記起周未將要結束，妻演出未歸，女兒做完了作業，正在成長的她已然餓了，我得趕快給她做飯。

由於從小的自立，雖談不上什麼廚藝，但卻能做得出可口的家常便飯。然而終日在外邊忙碌，只有週日節假才能在家做上幾頓飯菜，相比妻不佳的廚技，女兒儼然已把我做飯當成了改善生活。看着天色漸已近黃昏，我趕忙在冰箱裏翻騰菜蔬，才發現櫃子裏邊僅有半截南瓜和些許香菇，半根蔥白姜粒，幾棵前日裏做飯挑剩下的小菠菜。顯然這點菜實在難以搭配，更做不出什麼像樣的飯來。我猶豫着是出去賣菜，還是將就做點什麼，於是徵求女兒意見，結果餓了的她倒也十分討好的說：“爸爸做什麼都是好吃的，就隨便做點面吧”。於是我心裏便也自信滿滿的得瑟了起來，“面嘛，簡單，給老爹二十分鐘時間”

洗淨手後，和好一小團面，壓成麪餅置案板醒着。清洗南瓜香菇菠菜並切片，油鍋熱後熗十餘粒花椒和蔥絲姜粒，慢火小炒至南瓜糯爛出鍋。此時水已燒開，麪餅切片扯成條狀，左手扯住麪條右手揪寸許面片直接下鍋，並煮菠菜於麪湯內，熟透後燴南瓜香菇並撒鹽調味，僅十八分鐘，便盛於桌前。

女兒自然又是一陣恭維，然後便是吸溜的吃麪聲音。我卻陶醉進了女兒的恭維裏，雖然吃着飯，但思緒卻不能自已。我不知她是在恭維我的廚技，還是在恭維我對她的愛，或者是在恭維我做飯的這種態度。但其實這也沒多大區別。因爲我覺得我喜歡做飯，喜歡給深愛着的人做飯，更喜歡給深愛着的人做飯的這個過程。

我喜歡在做飯前反覆的洗手，至止把指甲縫剔的通紅。反覆的清洗菜蔬碗盤，並用清水衝後等着廚具上的水慢慢的自然瀝乾。我沒有可用的菜譜，但是卻喜歡把新鮮的，像西紅柿、木耳、菠菜這樣有鮮亮色彩的蔬菜用最簡單的辦法，最可口的效果做出來。我喜歡在煮菜的間隙中，一次又一次的清洗抹布，用它擦拭去竈臺上遺落的油漬。有時候什麼也不用做，就站在蒸煮的鍋竈前，聽着咕嚕咕嚕的煮水聲，靜靜的等……然而一且還是因爲一個愛，因爲愛所以我願意，如果願意了一且勞累和煩瑣、無聊都就不會存在。也許是爲彌補往日裏我心情不好時對她發火的愧疚，所以給女兒做飯的過程便是我人性中最淡然平和的瞬間。我不知道我能這樣給她做多久，但是我卻知道，也許在若干年後，女兒會對她的兒女做同樣的事情，甚至在我已歸塵後的某一天，某個瞬間，女兒會在吃飯間想起爸爸的味道，然後把淚水掉進碗裏，就象妻吃蘋果時常常想起岳父在自家果樹下蹣跚的影子一樣……

自從真正懂得父親二字的份量，我時常想起朱自清散文《背影》中的片段，他看着父親肥胖的背影，蹣跚的跨過鐵軌，然後爬上對面的月臺……朱子清眼睛溼潤了，但凡做了父親的，或者父親曾經這樣陪伴過的人心中總是都會酸楚一下的。也許我是遺憾沒有機會感受過那樣看父親背影的`情境。所以我在努力的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讓她能那樣記憶的背影，甚至更想讓她在我背影中能看到生活的美好，包括父親形象的美好。朱自清筆下的父親是個肥胖的，甚至因爲失業而有些頹廢的老頭。我卻還有些自戀，想給女兒更多更美好的記憶。努力的堅持健身，雖然長的矮小，但卻總想着精神一些，每日裏上班並送她上學時，在出門前總是精心的扣好襯衣袖口的每粒釦子，那怕沒系領帶也下意識的整一下衣領，終於她便不習慣我不修邊幅的和她一起出門的樣子。

生活每一天都是美好的開始，但也是結束。甚至每一天都是未知。不論是佛的因果，道的虛無，還是其它的哲學體系都各有自己價值觀念和信仰追求。但是對生命和愛的價值認識卻都殊途同歸。唯有愛可以包容，可解釋，可傳承延續一且。愛只需一個載體，那怕是一碗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