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歲母親喜迎十個全覆蓋散文

中午吃完飯剛躺下，電話那邊傳來母親興奮的聲音：咱家門前那條几十年坑窪的泥土路終於修成油路了，這回再也不用怕水淹進家裏來了。放下電話，耳畔迴響着母親激動的聲音，我的眼睛潤溼了，禁不住喃喃自語：母親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三十多年前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小鄉鎮。當時人們吃的是山藥圪旦，住的是低矮的土屋，但人們依然很精神很快活。小鄉鎮有個地理優勢就是交通方便，四通八達，地勢平坦，人口集中，文化氣氛濃厚，距縣城三十來裏，在十來個小鄉鎮當中地理位置還算是首屈一指的。一條紅泥街直南直北，兩邊是高低不平，粗糙斑駁褪了色的藍色磚門面組成一個個小雜貨鋪店。這條街平常很熱鬧，每天來來往往的車輛，過路的行人，當時有個出名的手工業地毯廠，吸引了不少外鄉人都聚集在這裏。

若干年後，由於政府機構改革，撤鄉並鎮學校遷移，唯一的地毯廠倒閉，班車也不通了，紅泥街變得冷冷清清，小鄉鎮變得冷落下來。年輕人們都搬到縣城裏去了，只留下低矮坍塌搖搖欲墜的空蕩蕩小土屋和走不了的孤寡老人們，小鄉鎮也變成了小村莊，沒有鄉政府，無人重視管理。紅泥街面年久失修，坑坑窪窪的，因街店生意不好大都關門了，只留下一兩家開店的。村民們的生活條件自然差，吃不上安全的自來水，晚上看不上電視，經常停電，有條件的老人也隨兒女搬走了。

每次回家看望父母，偌大的院子只剩下父母二人，身邊沒有一個子女在跟前，心裏很不是滋味。說起去城裏，父母說年齡大了去城裏不習慣。其實母親是一個很愛熱鬧而且愛乾淨的人，十分羨慕城裏的生活。記得好幾年以前，接母親來我家小住幾天。母親洗臉，一擰水龍頭，水嘩啦啦地流出來，母親讚歎這水好喝，自來水真方便。打開看電視，母親驚異電視上的人看得那麼清楚，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能看見。晚上帶母親去廣場，燈火通明，人們三三兩兩，說說笑笑，跳舞的、打球的、散步的，人來人往，母親歡喜的踏在光亮的大理石板上，嘖嘖地讚歎道；城裏的地面就是好，走上一天腳板也帶不了多少灰塵，怪不得城裏人身上總是那麼幹淨。然後嘆了口氣：還是城裏好哇，生活條件方便，有自來水，有電視看，一出門就踏上乾乾淨淨的油路，看來我這老婆子這輩子是趕不上了。母親的話讓我心裏一陣陣的難受。苦於姊妹幾個工資不高，弟弟還沒工作，幾十萬元的樓房暫時還沒着落，只能是慢慢等待着明後年，姊妹們再商量合計。

說起母親門前那條土路，真是苦不堪言。左邊是母親家豬圈，右邊是鄰家的田地，只容納一車道，常年雨水衝涮，淤泥深潭，圪樑瓦恰。每次回母親家，老公最愁的是這條窄窄土路，半天倒不進車。每逢下雨，最愁的上茅廁，路面黏溼擦滑。母親家住的位置低，最可怕的是下雨。從上坡衝下來的雨水經土路灌進母親的院子裏。有一年半夜下暴雨，母親一夜沒敢睡，穿着雨衣，拿着手電，蹚着水，站在大門口看着水勢的變化情況。眼看上面衝下來的雨水灌進院子裏，着急的母親趕忙叫來鄰居，在鄰居剛哥的幫助下，母親家才免於遭水災。第二天母親感冒發燒，在炕上躺了好幾天。一說起門前那條坑窪的土路，我就心痛。眼看着今年雨季又要來臨，於是我們姊妹商量爭取今年給母親在城裏買套房。

正當我們姊妹們着手買房子的事。母親那邊接連二三地傳來喜訊。母親興奮地說，現在黨的政策好了，在農村實行“十個全覆蓋”，今年輪上咱這個村子了，我不想住城裏了，你們手頭也不寬裕，不用買房了。母親說她領上了養老金，一個月三佰三十元，這輩子她做夢沒想到，自己還有工資摺子。這回在你爸面前也可理直氣壯說自己有工資了。你劉大爺說，黨的政策就是好，“十個全覆蓋”比咱養幾個兒子還頂事。母親嘻滋滋地還說，前幾天有幾個鄉里的幹事來給咱家安裝了有線電視，鄰居們都換電視了，我也順便讓你剛哥捎回臺四十英寸液晶大彩電，這回孩子們都願意回來了，這回電視的效果不比你們城裏差。說起看電視，每逢過年過節兒子不願意回姥姥家，就因爲母親家沒有有線電視，雪花點子大看不清人影，而且只收幾個臺。常記得每年過年回母親家，父親站在屋頂上，抱着杆子左轉右轉，母親在家裏應喝着，可是轉來轉去的，還是看不清楚，性急的母親埋怨父親笨手笨腳的。

沒想到現在農村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我越想越興奮，我一下子坐不住了，於是決定明天一大早親自回母親家。

第二天，我租了輛出租車，在母親家的拐彎處就下了車，然後我抄小路直奔母親家的方向。遠遠象一條灰色的銀蛇蜿蜒曲折從母親家門前延伸到上坡，直抵上街公路的交結處。我的腳步不由得歡快的加快起來了。我踏上了這條家門前的柏油路，只見豬圈填平了，鄰家田地讓出了空地，一條寬敞平坦的.油路橫在我面前，在田野間顯得那麼耀眼。我放下了包裹，嗅着田野鄉土氣息，一邊舒坦的走在鄉間的柏油馬路上，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圈。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見我呆立的樣子。母親順手給我指着鄰家剛哥的院牆，嶄新藍色帶有花紋式的院牆，呵！一座現代農村新式小院，真是變化大了。我跟隨母親走進屋，看着母親神氣清爽，氣色也比以前好多了。母親一邊做飯，一邊樂顛顛地敘說着“十個全覆蓋”的變化，你看街上的變化，那些小店鋪都換上了新藍色瓦磚門面；紅泥路也修成了柏油路，街上的也人多了起來；你劉二爺又回來了，政府給危房改造，蓋了三間亮堂的大正房；現在自來水也吃上了，舊醫院經過裝修改造，上了暖氣，冬天再不用輸液怕受凍了。現在已建起了便民商店、文化活動室、健身器，以後聽說還要建小型廣場。趁你現在回來了，咱們商議一下城裏的房子不用買了，我現在是哪也不想去了。我這老婆子七十歲還能趕上這樣好政策，可算是福氣。你們城裏污染大，車輛多，不習慣住，我還多想活幾年了。母親說着手中揮舞菜刀歡快的在案板上響了起來。

中午吃着母親香噴噴的豬骨頭燴酸菜，打着飽嗝躺在暖暖的大炕上，回鄉的所見所聞一路上的疲勞不知不覺進入甜美的夢鄉。一覺醒來，推開母親的房間，母親早已不知去向。我伸個懶腰，走出了門外。鄉村的陽光均勻柔和的灑在柏油路上，有一種別樣的感覺。我輕輕地踏上去，頓覺親切、自然舒坦、溫暖。擡起頭，遠處的半坡上，母親和幾位村民們正歡快暢談着，見母親指手劃腳，興奮地指着遠方，耳邊傳來陣陣的歡笑聲。我突然哼起了韓紅唱的一首歌：高高的山崗上，油路修到了我家門前。

明天我就要回家了，我只要碰到朋友、同事、熟人，第一句話我就引以自豪地說：油路修到了我家門前，七十歲的老母親趕上了“十個全覆蓋”，讓母親過上了城裏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