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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歲月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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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固執地認爲,兒子牙牙學語中的第一個詞彙,就是爸爸。

成長歲月散文

——題記

在同學朋友當中,我結婚應該是最早的,所以那時候總覺得還沒玩夠呢,兒子已經猝不及防地讓我當起了爸爸。那時候望着牀上那個皺巴巴的小人兒,總覺得有點恍惚:這個小東西就是我兒子?以後,我就得對他的一切負責了?思來想去,有點啼笑皆非,甚至覺得有點扯淡,憑啥啊?

但是很快的,這個小東西就用他獨特的方式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柔軟。現在想起來其實有點可笑,不過我一直固執地認爲,兒子牙牙學語中的第一個詞彙就是爸爸。

那時候我在工廠上班,每天一下了班並不是想到回家去看老婆孩子,而是算計着該到哪喝酒聚會去,對於兒子,那幾乎是根本沒放在心上。可突然有一天我回到家裏,一時心血來潮去逗弄他的時候,卻突然間聽到這個已經變得白白胖胖像個小肉球的小東西嘴裏發出幾聲模糊不清的聲音:爸……巴巴。其實那聲音很不清晰,在別人聽來也就是一種無意識的囈語,但是我卻突然間愣住了,甚至突然間驕傲得一塌糊塗:原來,我真的當爹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兒子在我心裏逐漸地有了重量。我知道,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這個小傢伙都是我血脈的延續,他是上天賜予我的珍寶,愛他,其實就是愛自己。

兒子從小有兩大特點:一是喜歡熱鬧喜歡有聲世界(這一點跟他長大之後偶爾表現出來的那種與年齡不符的深沉老練落差極大),在他還不會走的時候,本來老老實實在牀上躺着玩的他,就會因爲聽到電視裏傳出來的廣告聲猛地坐起身來,很認真地看,然後廣告節目一過去,他立馬一骨碌躺下,繼續玩他的。後來上了幼兒園、小學、中學,他就一直對諸如舞蹈、唱歌、小品情有獨鍾,雖然因爲胖所以舞蹈總是不倫不類,讓我看得氣悶至極,但不得不說,這小子唱歌表演確實是頗有天賦:趙本山的小品,他今天看了,明天就能惟妙惟肖地表演出來,而且是一人分飾三角。

第二點呢,有點拿不上臺面,他是個真真正正的吃貨。對於美食,他不但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而且能夠表現出一種超乎尋常的耐性。這不是我故意詆譭兒子的光輝形象,雖然談不上是以法律爲準繩,但絕對夠得上是以事實爲依據的。

在他上幼兒園之前,有一次他姥姥騎個倒騎驢的三輪車帶他去集市上買菜,順便給他買了一整個豬耳朵,當然是熟的。本來是想回家之後給他切吧切吧吃,沒想到就是從集市到家裏短短几百米的距離,這小子居然坐在三輪車上把豬耳朵給啃了個乾乾淨淨。那麼小個人,直到現在想起來都有點匪夷所思,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那麼大塊肉裝進肚子的。

後來還有一次,這小子自己跑出去玩,結果到了飯點還沒回家。於是乎家裏的大人全都慌了,這小子那麼貪吃,別再讓人拿點好吃的給拐跑了吧?於是就開始發動所有的家人去找。結果你猜怎麼着?原來這小子一個人跑到了一個平時沒多少來往的鄰居家,看到人家在包水餃,於是他就跟個小大人一樣坐在一邊跟人家嘮嗑,直到用水餃把肚子填了個溜圓,這才屁顛屁顛地樂呵呵回了家。

關於這一點,我是一直有點恨鐵不成鋼的,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這小子就這麼一副德行,隨你怎麼說,人家還是該咋做咋做。

在我的人生中,對我影響最大的長輩,應該就是父親和舅舅。所以我在不知不覺裏也將他們和我的相處方式複製到了自己和兒子之間——鮮有溫情,卻多了冰冷和堅硬。因爲我也認爲,對於男孩子,必須要讓他儘快懂得人生的艱難、生活的艱辛。如此這般,向來聽話的兒子,也迎來了他的'叛逆期。

那時候我還年輕,由於從小喜愛文學的緣故吧,所以性格自由散漫,寧肯少賺錢甚至不賺錢,也不願意受什麼約束,最嚮往的就是能夠擁有一個自己的農場和書房。說來也巧,那幾年國家扶持農村的養殖業,於是我就託朋友從銀行搞了一個小額貸款,興高采烈地養起了豬。本以爲從此我的農場夢就會實現了,然而天不從人願,又或者說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從豬苗一進圈開始,先是我生病住院,接着就是豬生病打針,然後又是老婆生病動手術。一時間把我搞得焦頭爛額不說,豬場也開始賠錢。

那次我去醫院給孩他媽送飯,正好兒子也在。他那時候六七歲吧,正是鬧騰的時候,就算是在病房裏也是沒有一刻的安穩,他的那些女性長輩根本管不了他。咱是當爹的啊!就想擺擺當爹的架子,顯示一下當爹的威嚴,也順便讓他知道規矩,於是就大聲呵斥了他兩句。可你猜怎麼着?這小子居然翻着眼睛看了看我,很不屑地說了一句:“你不就是一個臭養豬的嗎?一身豬味,憑啥管我?!”

誰能體會我當時的尷尬?當時可是滿滿一屋子人呢!雖說當時我也老羞成怒地要揍他,可等我回到豬場冷靜下來想想,忽然之間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父親的尊嚴並不是你向兒子要來的,而是在你爲這個家庭遮風擋雨的過程當中慢慢讓他感受到的。如果一個父親只管去追求自己所謂的理想而不顧現實、忽視了對於家庭的責任,那你又憑什麼要求兒子給你威嚴?或許兒子所鄙視的並非養豬這個職業,而是他爹一直以來所表現出來的罔顧現實、不負責任。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纔開始懂得反省自己、認清自己,然後腳踏實地地做事做人,在慢慢改變着家庭狀況的同時,也在完善着作爲一個父親的責任、修復着自己在兒子心目當中坍塌了的形象。所以有時候我其實挺感激兒子的,正是因爲有了他,所以我才能逐漸地真正融入社會、走向成熟。

現在想起來,對於兒子,我可以說是負疚良多。從他很小的時候起,我跟他媽雖然一直在很努力地工作,但命運跌宕,卻一直掙扎在貧困中不能自拔,所以不但未能在他的童年時代好好地陪着他成長,甚至不能給他提供一個安定溫暖的家——從小,他就是跟着姥姥長大的。

常常想起那一年我開飯店的時候,有一次兒子興高采烈地跑到店裏找我,想開開葷解解饞。其實他也不是想吃什麼大餐,只不過想吃點我做的燒烤而已。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心願,我卻也未能真正滿足他。一是那天生意確實很忙,我實在是抽不出空來,二是那天的烤串不多了,給他吃了,可能就會影響生意,於是乎就導致了這樣一個結果:兒子滿臉幽怨地站在烤爐前望着我望了許久,最後卻只能吃了一點別人剩下的烤串了事。那個幽怨而委屈卻一直充滿期待的眼神一直在我腦海中縈繞了許多年,就像一根刺,時不時地就會從心底深處鑽出來,扎得胸膛中一陣陣的疼。

飯店很忙,到了以後我又跑到了上海打工,所以兒子的家長會我從未參加過,以至於他的小學、中學老師總會調侃兒子:“又是你媽來的?唉!永遠的老媽啊!”而對於他的學習,我更是幫不上哪怕是一丁點的忙。好在兒子很爭氣,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一直非常好,而且還經常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從班長、學習委員、文學社社長,一直到學生會主席,可以說該做的事情都做過了,而且做得很好。有時候親戚朋友很羨慕,也會請教一些關於家庭教育的話題,可是我能說什麼?只能半開玩笑地說一句:“咱家基因好。”或者說:“外甥隨舅,他舅舅聰明有出息,當外甥的也錯不了,不用管。”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裏是有點虛的:作爲父親,我爲兒子做過什麼?

在兒子的成長過程中,有那麼三次讓我體會到了父親對於兒子的那種牽腸掛肚。

第一次是在他剛剛學着騎自行車的時候。那時候他也就剛剛四五歲吧,他舅舅從上海回來探家,給他買了一輛那種後邊帶輔助輪的兒童自行車。這小子很興奮,又愛顯擺,於是就整天騎着在他姥姥村裏到處亂轉。

那天因爲是要回家給父母上墳,岳母知道我們沒時間,所以就提前給我們準備好了祭品讓我們兩口子去拿。沒想到這事讓正在一邊玩耍的兒子給聽到了,這小子竟然一聲不吭地騎着自己的自行車出了門,直接回四五里地之外的老家去了。

從岳母家到我的老家要經過一個很狹窄的十字路口,車多人多,這個路口是一個車禍高發地帶。等我們遍尋不着之後打電話回家詢問的時候,兒子已經在哥哥家跟他的小兄弟們玩了許久。當時心裏那個後怕啊!雖然裝作若無其事很淡定甚至是很驕傲的樣子,但自己心裏的那種擔心卻只有自己知道。

後來他上了小學,有一個冬天的下午,這小子放學之後騎個自行車跑到飯店裏找我。當時還沒有客人,我正在和一個朋友坐在窗口前喝茶聊天,正看見他從馬路對面拐過來。天很冷,這小子戴着羽絨服上的帽子,也沒看後邊就直接開始拐彎。這時候我就看見後邊一輛摩托車疾馳而來。刺耳的剎車聲中,我跳起來往外跑卻已經來不及了。就聽‘咚’的一聲悶響,兒子已經跌倒在地,而那輛摩托車則直接甩出去了十幾米遠。

那可能是我這輩子所經歷過的最茫然最疼痛的一刻,在兒子從地上爬起來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飯店門口跑到馬路對面去的。後來我想,如果當時路上有車經過,很可能我就是下一個車禍受害者吧?不過還好,老天爺總算待我不薄,那次兒子只是稍微受了一點輕傷,擦破了點皮而已。然而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才真正理解了作爲父母,對於子女的那種完全出乎於本能的疼惜——這隻關乎於血脈,與其他無關。

高中三年,我依然是每天忙於上班下班、碼字寫小說,對於兒子的學業很少過問。那時候我總是在想,兒孫自有兒孫福嘛!孩子的前途,應該由他自己去把握,作爲父親,我只需要給他提供經濟和家庭環境上的支持就夠了,我絕對不會像大多數家長那樣,對兒子以後的高考和學業發展瞎操心,瞎指揮。不管他以後混成啥樣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我只要盡到了自己的責任就行了。

然而,等到真正高考來臨,我卻突然間變得煩躁不安、患得患失起來。腦海中忽然間就出現了無數種可能:孩子會不會發揮失常?一旦考砸了,或是考不上理想中的大學,會不會影響他以後的前程?更甚至,他會不會從此而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和陰影?現在高考之後走極端的孩子可太多了!諸如此類。

於是打定了主意不聞不問的我也只能請假呆在家裏,雖然他的學校距離我們小區不過數百米遠,我還是儘量去接他、送他,只有看到他一臉淡定地走出考場,上車、回家,心裏纔能有暫時的踏實。

然後高考完了,又開始了漫長的煎熬:等待高考成績下發、四處打聽哪所大學有什麼優缺點,患得患失各高校去年和今年的錄取分數線,等等等等,倒好像考大學的不是兒子,而是自己一樣。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兒子雖然沒考上什麼清華北大,但現在的武漢大學對他而言也算是差強人意,他也在那邊逐漸穩定了下來。

其實在人的一生當中,父母總是和兒女一起成長的。兒子一天天長大了,飛走了,我也真正步入了中年。家裏現在有點冷清,但是也很安靜。我每天下了班安安靜靜地碼字,間或出去跟朋友們聚會喝酒,生活過得平靜而愜意。

兒子,只要你平安就好,我們別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