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戀情散文
生，亦愛；死，亦愛。真正的愛情，生死相依啊！
——題記
你幸福嗎？對着鏡子裏那張憔悴如斯的臉，她彷彿不是問自己。一絲苦澀爬上嘴角，眼睫毛無奈地垂下了，在依然俏麗的臉龐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幸福是什麼呢？遙遠得像個童話。她驀然記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男人緊緊拉着她的手，山盟海誓，信誓旦旦，許諾給她一生的幸福。一生有多長，沉浸在愛河中的她，無暇去想，也不必去想。人生就是山清水秀，朗月清風，花好月圓。彼時，她笑靨如花，眼神澄澈，長髮在風中飛舞，彷彿大把大把的幸福已然觸手可及。
也曾幸福過吧。剛結婚的那段日子，算是兩個人的快樂時光吧。兩人出則成雙，入則成對，像大多數的新婚小夫妻一樣，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秀不完的郎情妾意。可惜，走得最急的，都是快樂的時光。她的幸福，短暫完美得像電視劇的片頭。可婚姻畢竟不是長長的電視劇，精彩也好，無聊也罷，都得付出一生去演繹。
那時候，天空晴朗，湛藍，時光鮮活美好。風很輕柔，像極了他時時在耳邊說的綿綿不盡的情話。她喜歡戶外運動，喜歡大自然。而他，工作太忙，加之性情好靜，婚前最長呆的地方，就是工作室了。她常取笑他，對待工作有“獻身”精神。每每，他則深情款款面對着她，信誓旦旦：“親愛的老婆，你放心，結婚後，我唯一願獻身的，惟愛妻。”“誰稀罕你的甜言蜜語啊！”她嬌笑着跑開了，內心裏卻開出一朵叫幸福的花來。
常常的，他和她手牽着手，走在無垠的曠野上。遠山如黛，近水含煙。風含情，水含笑。大自然的一切，在她眼裏，美麗，溫馨。她掙脫他的手，自顧自奔跑在自由的風裏。相處以來，只要在一起，他一定會牽着她的手。他說，他喜歡牽手的感覺，說相愛的兩個人，就該牽手走上紅地毯，牽手走完長長的一生。理工科出身的他，最愛哼的一首歌，就是蘇芮的《牽手》。“也許牽了手的手，今生不一定好走……所以牽了手的手，來生還要一起走……”一個大男人，常常情不自禁地唱給她聽，而她，聽着，聽着，就會眼角潮溼，鼻翼翕動。其實，生性敏感又愛好文字的她，何嘗不喜歡牽手呢？“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直以來，這就是她心目中愛的圓滿，這就是她精神裏愛的最高境界。
收回悠長的思緒，收不回輕盈的腳步。曠野上，她像個美麗的仙女，又像個快樂的精靈。長髮飄飄，裙裾飄飄。他追着她，她俏皮地給他做着各種表情，擺着各種姿勢，而他，則不停地按動快門，他說，要把她的.美，留在時光裏，等歲月老去，再細細回味，慢慢咀嚼。她閉上眼睛，淚，卻從指縫間汩汩而出。她知道，他是真的寵她，把她寵成了手心裏的寶。她覺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與相愛的人，共歡；與歲月，共老。
生活，如若一直這樣雲淡風輕，麗日藍天，多好。可終是像預先沒有彩排好的蹩腳戲，中途就演不下去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讓他徹底與過去的自己決裂了。暴躁，易怒，神經質。過去那個多情，浪漫，溫文爾雅的好男人，已經徹底埋在記憶深處了。面對生活的變故，溫室裏的她一時手足無措，惶惶不可終日。像一條被留在岸上的魚，再也無法回到水裏。愛，於她是氧氣。
日子，於是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一顆玲瓏剔透的心，已然千瘡百孔。風花雪月，耳鬢廝磨，再也不是夢的底色。無休無止的吵鬧，徹底崩潰了她的神經。現實，讓她窒息絕望。像一朵失水的花，她日日枯萎下去。原本就嬌弱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其實，戀愛時，她就有些“耿耿於懷”自己的身體，自小體質就差，加之多愁善感，閨中好友稱她“林黛玉”，還開玩笑說，她嫁給誰就是“禍害”誰？她嗔怪地不去理她，但事後卻尋思了很久，很久……
她相信緣分，相信愛是天意。在心裏，她不止一遍地祈禱，每個女孩都是天使，上蒼一定會派一個人來守護她，來拯救她，不僅僅拯救她的靈魂，還有，她的身體吧！所以，當他們四目相對，電光石火，她依然不敢相信，這從天而降的席捲全身的幸福，“爲什麼是我？”她天真地仰起嬌俏的臉。他則俯下身來，用密不透風的吻，堵住了她櫻桃似的小嘴。愛得如漆似膠時，她亦不曾忘過自己的憂慮，“我身體太差，這一生，也未必能爲你生兒育女，你還是……還是……”她淚流滿面，說不下去了。是的，愛是心醉，愛亦是心碎！這一輩子，他是她心上的硃砂，是註定逃也逃不掉的劫數。他霸道地扳過她瘦削的雙肩，深深地深深地注視着她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的心裏去，然後，一字一頓地說：“記住！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你是今生的妻子，也是我今世的孩子。”
是的，他是這麼說的，更是這麼做的。他愛她，像一個男人對女人，也像一個父親對女兒。
他，何時開始轉變的，爲什麼轉變，她想不通，也不願去想。她常常去想，或許幸福，都有——終點！只是，不曾想到，那樣突然。
她終於感覺到累，無論做什麼，總覺力不從心。然，倔強如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硬撐着。沒有了愛，柔弱給誰看？失了愛的天空，再也不會色彩斑斕。她知道，自己才能給自己想要的堅強。
她倒下的時候，好像是沒有任何徵兆的，也好像是必然的。一根稻草會壓垮一匹馬車的。當突如其來的不幸、苦難，都壓向她瘦削的肩膀時，她再也無力去應對了。她倒在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臉色蒼白如紙，大口大口吐着鮮血。同事把她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是眼睛仍直直地望着門外。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他，做人世最後的告別。即便“負”她，他依然是她最後的牽掛。
他很快來了，呼吸急促，踉踉蹌蹌。生命的最後，他緊緊拉着她的手，淚落如雨。她最後望了他一眼，雙眼慢慢閉上了，一顆淚珠從眼角慢慢滑落。眼睛，再也沒有睜開。她去了，在女人最好的年華，凋零了……
幾天後，他的家人在他家裏發現了他。彼時，他穿戴整齊，面容安詳，躺在牀上，身體已經變冷多時了。他隨她去了。人們在他枕邊發現了一封早已寫就的遺書：
親愛的老婆，我得了重病，自知時日無多了。我痛苦，我絕望，我再也不能陪伴你在這個世上了。我深深知道你愛我。我知道，我的離去定會讓你痛不欲生，我不想，讓你在失去我之後，對我念念不忘。所以，我的愛妻啊，我決定改變自己。我變得殘暴了，變得不可理喻了。我終於看到，你對我絕望了。這是我的目的。我只想，在我走後，你能因爲怨，因爲恨，很快把我忘記，重新擁有俗世的幸福。這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了。可是，你卻先走了，走得那麼決絕，那樣猝不提防。人世間，我沒有什麼留戀了，所以，我決定提前去陪你了。等着我，親愛的，天堂裏，我不會再讓你流淚，不會再捨得，讓你在深深的夜裏，爲我哭泣……
遺書很長，是他寫給她的最後一封情書。他在信的結尾寫道：今生愛你，太短。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娶你爲妻。我要健健康康的，用長長的一生，注視你幸福的模樣！人們嘆息不已，將它在她墳前燒了，然後把他們埋葬在一起。紛紛揚揚的紙片，漫天飛舞，像是他切切的誓言，飄向天堂......
生，亦愛；死，亦愛。真正的愛情，生死相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