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故鄉的冬優秀散文

故鄉的冬優秀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86W 次

故鄉居於豫中,典型的暖溫帶亞溼潤季風性氣候,使得小鎮一年中的四季尤爲分明。千百年來,鄉人們嚴格地依着二十四節氣的指導,在進行農業生產的同時,也在這季節的輪迴裏繁衍生息,感受四季的美麗和自然的贈與。

故鄉的冬優秀散文

在這四時交替輪迴的季節裏,我才豔羨於小鎮山坡上百花盛開的春,又不得不去歷那大雨滂沱暑熱難奈的夏;在還未享受夠那令人醉心的天高雲淡瓜果飄香金秋,卻又悄然迎來了寒風凜冽漫天飛雪的嚴冬。我不得不說,故鄉的冬是留給我最多記憶的季節,不論我走到哪裏,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去拿那裏的冬與故鄉的冬做對比。也在感受異域冬日風景和風情的同時,去懷念記憶裏故鄉那寒冷而又熟悉的冬。

按照節氣,冬天該是從立冬那天就開始的。此時的太陽位於黃經225度,該是每年公曆的11月7日或8日的樣子,這之後大地獲得太陽的輻射量便越來越少,但由於地表在夏秋季節獲得的熱量還有一定貯存,氣溫雖然已經開始慢慢變冷,但還並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中所說的冬。

我認爲真正意義上故鄉的冬,該是從冬至那天開始的。

其實,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冬至”這個詞,到底代表着什麼意思,只是知道每年冬至那天,小鎮家家戶戶都是要吃扁食(餃子)的,傳言那天誰要是不吃扁食,誰的耳朵便會被凍掉。我雖並不相信這樣的傳言,卻會十分盼望過這樣一個冬至節。凍不凍得掉耳朵,我且不去管它,我所關心的,只是那天母親會爲我們包什麼餡兒的扁食。

冬至,在鄉人口中是被喚作“交九”的。因爲,按着民間的習慣,人們從這天起開始“數九”,每九天算一個“九”。這冬至便是“一九”的頭一天,所以便被稱爲“交九”。同時,這也是預示着寒冬的正式來臨。

鄉間民諺有云:一九二九,伸不出手;三九四九,凍死貓狗;五九六九,隔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寒盡,春暖花開。這樣的民諺,是冬日節氣與物候的對照,更是先人們對冬日氣候特點的總結性認知。而我,不是大人,並不會去關心什麼節氣,也不去想什麼節氣該幹什麼。我只是個孩子,所關心的“大事”,無非也只是哪天會下大雪,什麼時候河裏會上凍結冰凌,雪後一早起來房檐兒有沒有冰喇叭。

於是,故鄉的冬,在我記憶裏便固化成一種模式:有人,有房,有小河;有風,有雪,有冰凌!

其實,在回想記憶裏故鄉的冬時,我便一直在想:最能代表故鄉冬天特色的景緻,到底是什麼?

我所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故鄉的肖河。雖然在夏天發大洪水時,它會濁浪濤天,順着河道浩浩蕩蕩呼嘯而過。而更多時候,它倒更像是有着婀娜身姿的女子,年復一年順着寨牆根兒靜靜流過。它是女人們的洗衣坊,更是孩子們的遊樂場。而到了寒冬臘月天,窄窄細細的河面便會結上冰凌。

初時,那冰只是結在近水的石子上,一星星一點點地結,遠看去順着岸邊結成一長片,像是給水面鑲嵌上的兩帶錦緞。白天,河水流動時濺起的水花,常常就有意無意地將那冰凌沿兒輕舔。那沾了水的冰沿兒也就變得更加晶瑩透明,經不住那水花兒溫柔舔舐誘惑的,便自我融化一點兒,和那水花兒融爲一體,結成水滴,吊在近水的冰沿兒上打着轉兒,若有陽光照在上面,便反射出鑽彩般的光芒。

河水依舊在河道中緩緩流淌着,只是,有了這“錦緞”的鑲嵌和冰沿兒水珠的點綴,再加上河面升騰起來如絲絲輕煙的水霧,這初凍的河面便讓你覺得生機盎然。

人們常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肖河上結滿冰凌,卻總讓你感覺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某夜,一陣陣讓你要捂了耳朵、蒙着頭鑽進被子裏才能入睡的,那種嚇人凜冽北風颳過之後,你極不情願地從熱被窩裏被叫起來,穿好衣服喝碗玉米糝糊糊早飯,順着河道去上學時,你才發現昨日還冒着水氣的河面,今天就全結上了白白的冰。

此時的河裏,已經再看不見一點兒水。往日蜿蜒的河道里,只剩下一條曲折的白色冰帶。雖不見水,卻能聽得到“嘩嘩”的聲響。那聲響來自冰層下方,河水透過它上面那層薄而空洞的冰層,用聲響來展示它不屈的流動。

肖河的河道,由山上衝下來的大小石塊加上淤積的沙子組成,河水在這樣的河道里流動,難免就要經歷起起伏伏,水流衝到石塊兒上面,水花飛濺復又落下。天氣晴好倒不說,這水花重又歸於水裏,依舊東流去。可在冬日的寒冷裏,這飛濺起的水花沾到岸邊的冰上,自然也就被凝結吸收,結爲冰體。於是,這些冰就一點點連接起來,搭在水面的上方,成了河面上的冰蓋。因爲冰蓋對冷空氣的阻隔,外界寒冷,而冰下的河水依舊可以自由流動。

這個時候,你過河踩在列石上,聽到從冰下傳來那美妙的“嘩嘩”或是“叮冬”聲響,心情便不由得歡快起來,那聲響便是這冬天裏肖河水最動聽的歌唱。

此時,我才明白,故鄉的冬所展現在肖河上的,並不是那水面上的薄脆冰晶,而是冰面之下,河水流動時所發出的那一聲聲“嘩嘩”或“叮冬”。

說起冬天,自是離不開下雪的,故鄉的冬天更是這樣,若每年不下上三四場大雪,都感覺不好意思叫作冬天。至於那雪下得到底有多大,雖不至於像李白《北風行》中所描述的,“燕山雪花大如席”那麼誇張,卻也常常會有象棉花團一樣的大團雪花從天而降,使你不由得就會想起“鵝毛大雪”這樣的誇張詞語。

故鄉的冬,陰天多,晴日少。在這陰沉的冬日裏,你便不知道那灰白的天空何時就會飄落起雪花來。也許是清晨,或者是傍晚,抑或是你睡了一覺醒來,掀開門簾,外面就已經是白茫茫的世界。

雪,就這樣來得悄無聲息,也下得你措手不及。你站在院子裏,有些調皮的雪花,就不偏不倚地落進你的脖領裏,在你感受到涼意的同時,便不得不縮了手腳,將衣領拉得更緊些,以免有更多雪花會鑽進去。

大人們忙着在院子裏剷雪,我則拎只木杴去院門外,負責剷出一條通往外界的小路。雪在下,無聲無息。那漫天飛舞的雪花像極了少女的夢,潔白而輕盈,從天空緩緩落下,一片片、一點點、一層層去鋪滿整個大地。

院子外面,有小麻雀和灰喜雀在冒雪蹦跳着覓食,生恐再稍遲一些,雪就會將整個世界掩埋。這些雀兒們留下它那三叉形的爪印在雪上,在我看來,倒有幾分像我在白紙上畫就的竹子葉。我不忍打擾它們覓食,在剷雪的同時,不忘去欣賞那遠處的雪景。

我家的房依地勢而建,因是在南山坡上,只得座南朝北。因地勢高的緣故,站在我家的院門口,就可以俯瞰整個小鎮。鎮內近處的民房得以全見,遠處有祖師廟的北山,卻早已經被茫茫雪花織成的幕簾所遮掩;往東看去,東山依然巍峨,山脊上那些原本暗綠的松柏,此時在白雪的映襯下已然變成墨色,仿如一幅山水畫卷,清新而淡雅;屋後的南山因爲離得近的緣故,相比其它幾座山來,此時看它最爲清楚,茫茫原野將黛色山巒襯托得愈發青峻,山陰面的皺褶都變得清晰直觀,崖畔上長着的幾株灌木也因落雪而白頭。

看着屋後南山的雪景,我不由得便會想起那句“窗含西嶺千秋雪”的詩句。暗暗生氣自家的後牆上怎麼可以沒有窗,不然那西嶺雪就完全可以含在我家窗裏了。而現在,我卻只能邊剷雪邊欣賞那雪中的西嶺了。

雀兒們仍舊專注地找它們的食物,那雪也一直在下!

看着那雪,我便一直在想那句“今年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饅頭睡”的農諺。屋後地裏的麥子,此時已經被雪蓋得只剩了幾根青尖苗頭。我不知這雪到底要下到幾時,會不會將麥苗完全掩埋,也不知道今年到底能下幾場雪,我只希望這冷而潔白的.雪,真的能給田地多一份滋養。我不指望可以枕着那饅頭去睡,卻是希望天天所吃的那玉米麪饃饃,能夠換成軟軟綿綿的白麪饃。於是,帶着這樣的美好幻想,我便希望那雪可以下得更大些。

故鄉的冬雪,給平素古舊青灰的小鎮罩上了一層潔白,人們縮在青磚灰瓦的房裏生火煮飯,裊裊炊煙從房檐下緩緩升騰起來,這雪後的小鎮便顯現出一絲絲生機。因爲屋裏熱,屋頂的雪開始慢慢消融,雪水順房檐的滴水瓦檐一滴滴淌下來,遇了冷又重新結成冰,就結在那瓦檐下,慢慢就會凝結成一隻只冰喇叭,成排成串地吊在各家房檐上,甚是好看。

而孩子們就喜歡了它的晶瑩和好看,找一個梯子或高馬紮,站上去摘一支冰喇叭玩。這摘下來的冰喇叭,便成了孩子手裏的匕首或長劍,捉在手裏比較着玩。有受不了那晶瑩誘惑的,就把尖端放進口裏嗍上幾口,或是咬下一截兒,權當是夏日裏的冰糕來解饞。而你根本就不用擔心那冰是否乾淨,那晶瑩剔透已經說明了一切。好看,好玩,好吃,在孩子們眼裏,這纔是硬道理。

愛玩是孩子們的天性。下了雪,若不在雪地裏玩上一場,那這雪算是白下了。打雪仗可能是大些的孩子纔會喜歡的遊戲,而我們這些稍小些的,則更喜歡踩雪和滑冰。

在潔白的雪地上,沒有什麼比留下一串自己的小腳印更有意思的事情。於是,沒有被人踩過的雪地,就成了小腳丫的繪圖場,也不管那雪是否會從鞋幫兒裏鑽進去,更不在意雪水會否打溼棉靴的千層底兒。

踩夠了雪,一羣小傢伙兒就會找一處斜坡,把上面的雪踩實,在上面來回滑一陣兒,就自制成了一處滑冰場。你從坡上方站着,往壓實的雪面上慢跑而後一滑,人就會順了那滑道自行滑下來。那小小的一段滑冰場,就可以讓我們玩上小半天。待你玩夠了,纔會發現自己的棉靴已經溼了多半。

好在小鎮各家的竈火臺上,都會砌有一個專門炕鞋的籠盔洞兒,晚上只需要把玩雪跳溼了的棉鞋塞進去便可。第二天一早,等你起牀時,母親就會把那雙經竈火烘烤了一夜的棉靴拿過來,暖暖和和地套在你腳上。可以說,這是故鄉冬日裏最可暖心的記憶。

多少年過去了,故鄉冬天的這些平常記憶,不時會涌現在我的腦海裏。我也說不清,它與別處的冬區別在哪裏,卻總也無法將它忘記。

細想想來,故鄉的冬,其實就是小鎮田野裏草葉上清晨所結的白霜,是“嘩啦啦”流淌着細細清流肖河水面上的薄冰,是老家院子裏印滿喜雀爪印的白雪,也是瓦屋頂上雪化成水滴淌下來結成的冰凌,更是清晨媽媽從竈臺籠盔洞兒裏掏出來的那雙,被炕了一夜暖暖的老棉靴。

而在這樣一個季節,這樣一個冬夜,我寫這樣一則關於故鄉冬天的小文,便是對故鄉冬日那段美好過往的深深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