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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給您燒一百牀電熱毯去陰間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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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雖然離開我已經四年了,但每次想起母親時,我總忍不住潸然淚下,深深的自責盈滿心間。

媽媽,我給您燒一百牀電熱毯去陰間散文

父親去世很早,在我九歲那年,父親給集體拉一車炮仗,上個世紀70年代末,人們的安全意識不強,一車炮火與車還有我的父親在半路上同時爆炸了,留下70歲的奶奶,18歲的大哥,?10歲的二哥,9歲的我,7歲的大妹,5歲的小妹和剛39歲的母親。

1979年,田土剛剛承包到戶,沒有勞動力耕田,母親經常去給人換活路,兩天換一天,所以一年四季,母親總是起得比任何人起得都早,母親先把水缸裏的水挑滿,到別人或自己家薅得一塊包穀地後,再回頭來叫喚我們起牀讀書。

對於我們讀書,母親一直是很嚴厲,她雖然是個文盲,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但每天她幹完農活,收拾碗筷後精疲力竭的她不是去睡覺,而是點起一盞煤油燈放在四方桌中間,我們四姊妹一人坐一方,母親在旁邊監督我們做作業。我們一邊做作業,母親一邊做麻亮(打鞋底)。有時候錐着錐着就睡着了,手,被錐子刺了無數個小血孔,母親醒來後,看着我們還在認真看書,便自言自語的說:“真是不中用了!”然後搖搖頭,又繼續打鞋底……。奶奶有時候看不過去,疼愛地說:“老順(母親奶名叫順娣),累了就去睡了,有我看着他們,不怕!”母親總是說:“習慣了,只有看着他們把作業做完了,我才睡得着!”

小時候,我們的鞋子一直都是母親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母親的手藝非常地好,做的千層底布鞋又好看,又結實。夏天若下雨,我們是捨不得穿布鞋走路的,都是赤腳去上學,到教室洗乾淨後再穿上,下午再赤腳回家,洗乾淨又穿上。儘管如此,一年365年,母親除了做農活外,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打鞋底,監督我們做作業。

漸漸地,我們大了,二哥和我考上了縣城師範,有了鐵飯碗(那時候師範是包分配工作的)。讀師範時,別的同學每個月都有家裏人寄來的30元零用錢,我們雖然沒有,但每個學期開學的時候,母親總能夠把角角分分錢湊個幾十塊給我們,叮囑我們讀書的時候,要節約用錢,把錢用到學期結束。還好,那時候讀書有4元錢的少數民族生活補助費,一學期下來,我們總是能留幾塊錢回家交給母親。母親總是說:“國家政策真好,讀書還補助錢,以後出來教書了,要對得起國家啊!”

母親對奶奶的好是上鄰下寨都知道的,兩婆媳經常有說不完的話。有一年奶奶生病,幾個月沒起牀,都是母親端屎端尿伺候奶奶,寨鄰們都說,兒子死了,媳婦不僅沒改嫁,還能像我母親這樣盡孝道的,還真是沒見過。母親說:“屋檐水滴現窩窩,我這樣做,一是他奶奶比我更造孽(可憐的意思)。二是我這樣也是做給孩子們看的,我這樣對婆婆好,將來我的媳婦們也會這樣對我的!”

再後來我們工作了,兩個妹妹也分別就了業,由於都是分配在外地,只有寒暑假纔回家。每次回家,母親不是在給莊稼施肥,就是在給莊稼除草。晚上我們吃完母親精心準備的佳餚之後,都圍在電視機前看電視,談天說地,母親默默收拾好碗筷後,依然拿着鞋底,一針一針地錐,一線一線的拉,每到過年,我們五姊妹,包括大嫂和大侄女,總是一定能夠穿上母親親手做的'新布鞋。

終於有一年母親對我們說:“我眼睛不好囉,手也沒得勁,今年給你們每人做最後一雙鞋,明年以後,你們都別想我做的鞋子穿了。”說這話時,母親眼睛裏噙滿淚水。後來母親果然沒再給我們做鞋子,於是,大哥把母親接到城裏一起居住。我們也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可母親的狀況一年不如一年。2002年的一天,大哥打來電話,說母親腦梗塞住院,我們趕到醫院時,母親語無倫次。經過一個月的搶救後,母親恢復了不少,但從此需要長期請保姆。那時候起,母親一直由保姆照看着,十多年來,換了八九個保姆。

後來我們都調進城裏工作,母親離我們近了。但我們買的樓層太高,又沒有電梯,母親上下很費神,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租了套民房,平時下班、週末我們都去和母親團聚,和母親說說話。開始幾年大家都還勤快,每個週末都帶着孩子去玩,後來幾姊妹愛上了麻將,只要休閒下來,得空就搓幾把,有時候打個電話問一下保姆,如果保姆說母親很好,就放心地打麻將,母親無聊時,也就一個人看電視看整天。所以,那時候母親最盼望的是過節,因爲過節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母親便不再看電視,看着孫子和外孫們竄出竄進,臉笑開了花。

日子一天天過,我們對母親這種生活也就一天天習以爲常,該打牌打牌,該工作工作,我們也理所當然地覺得母親是可以安詳晚年的,還在外人面前虛誇自己孝順。2015年臘月十六,天氣異常寒冷,保姆打電話來,說母親不行了,等我們趕到母親牀前,母親的眼睛永遠閉上了,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一句話,更讓我一輩子悔恨和痛苦的是,我拿起母親的手,手冰涼,再摸母親睡的牀,牀也冰涼,一問保姆才知道,母親睡的電熱毯,壞了一個星期。我們責問保姆爲什麼不給我們講,保姆說,前幾次母親說熱水器漏水了,打電話要我們換,我們說忙忘記了,過了很久纔去換。後來母親知道了,只要不是大問題,就不要保姆打電話,等我們“忙完了工作”後去她那裏,她再告訴我們。這一次也是這樣的,我們沒有“忙完工作”,寒冬臘月,冷風淒厲,我們是不是真正的忙得連去看母親的時間都沒有?我們睡着暖和的被褥,與妻子孩子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我們是不是忘記了76歲老母親一個人睡在孤獨的房間,電熱毯沒有了一點溫度?孤獨和寒冷伴隨着母親,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

想着我們童年圍着四方桌讀書寫字時,母親邊打鞋底邊監督我們學習,由於疲勞,針不斷的刺傷自己的手指時的情景時,我不禁萬分愧疚,難道,這就是我們給予母親的回報嗎?我當時淚如雨下,但是沒有用,母親一句怨言也沒有的,永遠走了……

母親冰冷的手,冰涼的腳和母親冰冷的被褥,我們永遠也溫暖不起來;母親晚年的孤獨與寂寞,我們永遠也無法彌補;母親需要的兒孫滿堂我做到了,但是有什麼用?母親需要的,不是衣食無憂,而是經常的,溫馨的陪伴,是像我們今天呵護自己孩子一樣,呵護好我們那已經不再健康,甚至什麼事情都反應遲鈍的雙親。我以爲我們都做到了孝順,其實我們做得一無是處。母親,如果真有陽間和陰間,我願給您燒一百牀電熱毯去陰間,可是,即使燒一萬牀,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