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生日傷感散文

遠方的生日

——盧科禮

白牆青瓦院，

小徑老宅間。

花落朱門淡，

往昔又幾年。

十月十七。

時光又回到兩年前的今天。應該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吧。你起了個大早，抽完一支菸，拿着雨傘就從老家往小鎮上趕，因爲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和哥那時高三吧，不能回家陪你過生日，記得在電話裏，我們的話你很多都沒有聽清楚，只是叫我們努力讀書。記得那天的你很開心，生日快樂。

還記得那些事嗎？一直都在記憶裏若隱若現。

記得，那時你每天早上起來就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然後擔着木桶去挑水，再去把地裏的草都鋤盡了，早飯也弄好了。我和哥哥都還沒有起牀。等我們慢慢的起牀，只見你一個人坐在凳子上，抽着煙，笑着說：“起來啦，快去吃飯吧，我都起來了幾個鐘頭了。”你一輩子都是勤勞的，無論天晴下雨，無論酷暑寒冬。

記得，表面上的你總是笑哈哈的，在那慈祥的臉上我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悲傷。但我們都知道你的期盼，你多麼希望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睦睦。一年能吃上幾回團圓飯，我們都知道，但我們都沒有做到。你是多麼想吃一頓團圓飯啊，但是，他們，他們很忙，忙得連陪你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記得你是多麼的慈愛你的孫男孫女。小時候，你總是帶着我們去趕場，去買好吃的。我們多麼喜歡你用濃密的鬍渣來扎我們的臉，多麼喜歡你在夕陽西下，抽着煙給我們講故事，多麼喜歡你呼喚我們兒時的乳名。

記得你總喜歡給我們說，村裏的哪個老人又去世了，埋在哪兒。那時我們都不懂什麼意思。後來哥說，你之所以要說哪個老人又去世了，其實是宣泄你自己對死亡的害怕。

記得你患上了白內障，看東西也看不清楚了。卻捨不得看大夫。記得你總是說你的錢不夠用，但你不喝酒，不賭錢。每個月你的錢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他們害怕你老了，被人騙進傳銷，弄得你和他們之間有很多的矛盾，親人們都不理解你。直到後來他們才明白，你有多大的苦都沒有說出來，你是多麼值得尊敬，是多麼好的一個老人。

記得你愛吃肥肉，一頓不吃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記得你是那麼的勤勞，老家的水缸總是滿的，地裏的雜草總是最少的，還記得你那慈愛的笑容，還記得每個夏天的夕陽西下，你的表情總是帶着一份凝重。

我還記得很多，只是一切都只是記得了。

四月十四。

多麼希望那一年沒有四月十四這一天。

多麼希望那件悲傷的`事情只是一個綿長的夢，一覺醒來，生活又是原來的樣子，你還健在。可這夢永遠都不會醒來了，就像你離開時那種靜默而安詳的笑容。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天，還在上課的時候，哥突然到我教室把我叫出去。他隱忍着巨大的悲傷說你出事了，然後就再也沒有說出話了。我知道哥的內心是悲傷得說不出話了，我明白噩耗已經傳來了。

那一天，世界塌了，你永遠的走了。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回老家，怕耽擱見你最後一面的時間，其實我們都沒有見到你最後一面。

回到老家，聽說你還躺在後院，對呀！你還躺在後院，一動也不動的。但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了。哥一下子哭了起來，也十分生氣的問道你：“不是叫你不要亂走嗎，不要亂走。”然後就只有我們的哭聲了，可一切都有什麼用呢！我們在你面前跪了半個多小時，還是隻能接受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

生命真的太過脆弱，經不起絲毫的雨打風吹，沒有時間去防備，只能接受宿命。

昔日溫馨的老家變成了靈堂，純白色的挽布寫着一個觸目驚心的奠字。一陣陣尖利刺耳的鞭炮聲接踵而至。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只是在懷疑這是夢嗎？舅舅給你燒了一堆紙錢，火光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曳，你不在了，能找到你的地方，只有飄渺的回憶和那遙遠的天堂。

二舅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但他也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二舅只是一個勁的哭。你期待的一家人團圓，終於團圓了，可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呢？這種最悲傷的方式來團圓呢？你此時會是什麼心情呢。我們都不會知道了。全家都在那裏哭，我注意到她了，她或許是最悲傷的，因爲只有她陪你走過了五六十載的風風雨雨，經歷過多少人生的磨難。以前你們每次的爭吵，每次的冷戰，每次不和睦的林林總總，在她開始知道這個悲傷事的時候，或許都化解了。

也許，她纔是最愛你的。

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在今天突然就畫了一個句號。就像一段激情高昂的音樂，在某個時刻突然戛然而止，留給我們的只是措手不及的面對這悲傷的事情。

守夜的第一天晚上，一輪彎彎的月亮冷清的掛在夜空中，散發着一絲又一絲的涼氣，月亮旁沒有一顆星星，只有那深得發黑的夜幕。

我們都睡不着，她更是睡不着，一個人坐在那裏抽泣，我們永遠都不會懂得她的悲傷。幾十年的感情卻要以這樣一種悲劇的方式來結束。

道場一共做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凌晨。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是上天在爲你哭泣吧，是她在挽留你吧。法師把棺蓋打開，讓我們再見你最後一面，你要上路了。可是你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我看見二舅哭得嘶聲力竭，他沒有對你養老送終，他覺得自己沒有盡到做兒子的孝道，一切都因爲你走的太突然了。我也看見親人們都泣不成聲。我把你生前最愛的煙槍放在了你的手邊，讓它陪着你在天堂的日子。法師匆匆的蓋上了棺蓋，上天不允許我們的悲傷和不捨留住你。一切都註定好，一切都在冥冥之中。

媽媽哭着說：“以後你就要永遠住在山上了。”我能理解她說這句話時那無盡的悲傷。陰冷的風吹着，一陣又一陣的悲傷和失落涌上心頭，這是一場生死的離別，更像是一場劫難。外面又鳴了一陣鞭炮聲，你要上山了。親人們無一不失聲痛哭。哥端着你的靈位，我端着你的照片，法師在前面吆喝着，一陣又一陣的鞭炮聲劃破了這黎明的寂靜，留給我們只是一種無言的悲傷。送葬的隊伍在小路上慢慢的前行着，素車白馬，悲鳴陣陣。你就要永遠的沉睡在這古陌荒阡，以青山綠水爲伴，以清風明月爲歌。我多麼希望這是一個夢，可你永遠都不會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