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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故事:飲料瓶換冰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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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21日,寂寥的青州城終於候來入冬的第一場大雪,凌晨4點的寒風比以往更加凜冽,我穿着大衣瑟縮地站在連門口,第二次檢查崗哨履職情況。

散文故事:飲料瓶換冰汽水

“站住!口令!什麼人!”

警覺瞬間讓我清醒,我踏着拖鞋在雪地裏朝着那個隱蔽的黑影接近。

“什麼人?不要動!”

當我把手電筒的光亮打到那個隱蔽的黑影時,破舊的圍巾下一張老婦人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對不起,長官,我是來收垃圾的。”老嫗的山東方言聲音很低,彷彿一個小孩在作祟時被大人逮個正着。

我不知道在這戒備森嚴的軍營裏,一個年近不惑的老婦人如何能穿越圍牆和鐵絲網,抵着漫天的鵝毛大雪進入這寂寥的營區。不會是特務吧?難不成是小偷?我後來仔細檢查老人身上背的布袋,裏面除了塑料瓶和紙殼,並沒發現其他值得懷疑的物品。

“對不起,大娘,我們這裏是不允許有人收垃圾的,請您抓緊時間回去吧,以後也不要來了,否則我們就要把你交給警察局。”雖然心裏早已生出了同情,但是軍人的職責讓我必須那樣做。

我命令崗哨把老人送出營區,看着那個隱蔽的黑影慢慢消失在雪夜裏,眼淚擒住了我的'眼眶。思緒很快把我拉到遙遠的童年,回到那個破敗的磚窯廠,回到那條坑坑窪窪的鄉村路,回到慈祥的外婆身旁。

小學的每個暑假,我都會出城去外婆家呆上一個月,把書包扔在角落裏,直到收假前幾天纔會拿出來亂塗亂畫。外婆是村裏的小學老師,教的是語文和數學,外公是磚窯廠的工人,那個時候我總幻想着能爬到窯廠的煙囪頂,絕對會與旁邊的磨子山一樣高。

夏天的清晨來的很早,我和外婆總會在外公的鼾聲中提前醒來,然後和外婆去山腳的菜園裏摘菜,爲了迎接我的到來,外公特地做了把小鋤頭,讓我爲他挖屋後的蚯蚓釣魚。可我更喜歡跟着外婆去菜地幹活,畢竟那時的我根本沒法釣魚,但是可以在地裏刨芋頭。外婆喜歡教我背唐詩宋詞,也出數學的應用題讓我算。在我看來,外婆比學校裏那些整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女老師厲害多了,在屋前的大樹下乘着涼背詩,我從來不會開小差。

皖南的夏天陽光炙熱難耐,非常渴人。我不喜歡喝清淡無味的白開水,到了下午會央求外婆帶我去不遠的小店買汽水。外公午睡的鼾聲很大,外婆會帶我走進路邊更響亮的一片蟬鳴,在那條坑坑窪窪的鄉村小路上,偶有來往城區的汽車經過,有時我們會看到有人從車窗扔垃圾出來,其中也有喝完的飲料瓶,外婆會上前撿起來塞進布袋裏,裏面裝的是她以前攢的飲料瓶。到了小店後,外婆把布袋裏的飲料瓶拿出來上稱,大概十幾個就能換一瓶五毛錢的冰汽水,芒果味、檸檬味、橙子味……那美好的滋味至今都難以忘懷。握着那瓶冰汽水邊走邊喝,夏日的炎熱會頃刻消散,連匝耳的蟬鳴也在耳畔歡快地奏響。走在那條坑坑窪窪的小路上,外婆在身邊給我把衣服往後拉,酷暑中皮膚溽久了很容易生痱子。

進入中學後,往後的暑假裏我從沒有回外婆家,隨處的商店可以買到各種口味的冰汽水,卻再也嘗不到兒時的味道。

2016年8月23日,正值處暑,爸爸晚上電話通知我外婆去世了。當時正在野外駐訓,不方便請假回家奔喪,於是我在小店買了一些喪紙,老闆說要去附近的十字路口燒,這樣可以讓亡靈去陰間的任何地方。我跪在蓮花山腳的一疊火焰前,朝着南方磕了幾個響頭,做一個爲人子孫力所能及的事情。

三個月後我休假回到家中,媽媽陪我去外婆的墳頭祭拜,回去的路上媽媽跟我講了很多外婆年輕時的故事。外婆個子不大,但是年輕時臉蛋很好看,後來嫁給了當兵退伍回家的外公,媽媽說那個年代的女人非常崇拜軍人,都渴望能嫁個解放軍,毋庸置疑外婆當時是村裏女人中的佼佼者。2010年8月,我成功考入軍校,成爲了一名解放軍,過年的時候穿着軍裝去外婆家拜年,外婆眼神裏閃耀的光芒甚至比外公更加明亮,我依然是衆多子孫中她最疼愛的一個。

外婆去世後,外公開始孤單寡言。外婆在世時,他經常去村裏的小店跟老人們打牌下棋,可是外婆走後,他卻從沒有去過,這好像就是男人的通病。他開始自己照料自己,把以往打牌的時間花在種地上,每次休假回外公家,路邊看到一畦畦菜地,媽媽總會說,種的最好的那畝肯定是你外公的。外公是村裏出類拔萃的男人,她娶的女人也是佼佼者。

老嫗裹着風雪回到家中,是否會埋怨我斷了她一筆小收入的來源?等到了夏天,是否那些飲料瓶也會被拿去換成冰汽水?在老人的世界裏,生活會變得簡單和純粹,哪有年輕時的那些紛紛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