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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言秋日勝春朝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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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迷人的,古往今來,多少詩人感嘆秋天,吟誦秋天,留下無數不朽的詩篇。許多妙不可言的景語,或婉約或豪放的情語,把秋景之清幽之瑰麗,離愁之綿邈,悲情之悽切,壯志之豪邁,揮灑得淋漓盡致,留下意味無窮、耐人尋味的詩句。深入其中,或簡或詳地鑑賞,對於我們理解、體味箇中的意韻,於已於人,不無裨益。

我言秋日勝春朝的散文

秋從立秋始。立秋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13個節氣,干支歷未月即將結束,申月即將起始。天氣由熱轉涼,再由涼轉寒。詩人多從初秋的物候變化寫起。宋劉翰的《立秋》這樣寫道:

乳鴉啼散玉屏空,一枕新涼一扇風。

睡起秋聲無覓處,滿階梧桐月明中。

詩語:

出窩不久的烏鴉啼叫着飛散了,只留下玉色屏風空寂地立在那裏。

秋風習習,枕邊清新涼爽,就像有人在牀邊用絹扇一下一下地搧動。

半夜從睡夢中醒來,朦朧聽見外面秋風蕭蕭。起身披衣開戶來到院子裏,秋聲卻無處可尋。

只見明媚的月色下,梧桐的黃葉落滿青階。

啼鴉,空屏,涼風,秋聲,落葉,明月,一幅秋景圖展現在我們眼前。秋,真的來了。從感覺寫:一枕新涼,一扇秋風;從聽覺寫:乳鴉啼散,秋聲夜發;從視覺寫;玉屏空寂,月明桐落。全詩文筆簡潔,緊扣題意,構思巧妙,立意新穎。一個“尋”字,寫出一種朦朦朧朧,惆悵無奈的情態。

而唐齊己的《新秋》則寫出夏末秋初變化中的景物和詩人從驚喜到泰然的不同的情致。

始驚三伏盡,又遇立秋時。

露彩朝還冷,雲峯晚更奇。

壟香禾半熟,原迥草微衰。

幸好清光裏,安仁謾起悲。

詩語:

剛剛驚喜三伏天要結束,立秋之日又到了。

早起看晨露、朝霞,感覺有點冷意。傍晚看雲層遮蓋山峯,景色更加奇美。

田壟上聞得禾香,稻已半熟,遼闊的原野裏綠草有些衰枯了。

還好有清朗皎潔的秋輝,我們要安守仁德,不要產生悲傷的情緒。

到了中秋,物之候、人之情又起變化。清紫靜儀的《秋分日憶用濟》是這樣寫的:

遇節思吾子,吟詩對夕曛。

燕將明日去,秋向此時分。

逆旅空彈鋏,生涯只賣文。

歸帆宜早掛,莫待雪紛紛。

秋分曾是傳統的“祭月節”,又臨近中秋節,萬物似乎都在秋分日回到了原點。對於不在身邊的親人,我們總是格外思念。秋分一過,燕子將要離去,天漸漸變短,冬日的腳步漸進。在人生苦旅中奔波忙碌究竟是爲了什麼?還不如趁早掛帆歸家,不要等到大雪紛飛之時。

明孫作的《客中秋夜》寫道:

故園應露白,涼夜又秋分。

月皎空山靜,天清一雁聞。

感時愁獨在,排悶酒初醺。

豆子南山熟,何年得自耘。

詩語:

又到秋分了,家園此時應是秋夜漸涼,露水晶瑩。

月光皎潔,羣山沉靜;天高地遠,大雁南飛。

詩人獨坐思鄉,舉杯解愁,小酒微醺。

不知何時才能效法陶潛,種豆南山,從紅塵俗世中脫身。

范成大任職徽州時寫下的《早發竹下》意境和情致卻與前者迥然不同:

結束晨妝破小寒,跨鞍聊得散疲頑。

行衝薄薄輕輕霧,看放重重迭迭山。

碧穗炊煙當樹直,綠紋溪水趁橋灣。

清禽百囀似迎客,正在有情無思間。

詩語:

早上起來梳洗完了,收拾好行李,衝破清秋的寒氣,跨鞍上馬動身了,這一動,倒是使疲乏頑鈍的身子輕鬆了。時徐時疾,策馬穿行於很薄很輕的晨霧中;看一座座青山像是從霧裏放出來似的。走過重重疊疊的山峯,便到了山下的村落。碧穗般的炊煙從樹頂上筆直地升起,綠綢似的溪水從小橋下彎彎地流過。山林裏多情的鳥兒千聲百囀地叫個不停,迎接客人的到來。馬背上的我在美妙動聽的清禽聲中,恍恍惚惚、心馳神醉。

賞析:

詩的開頭兩句,先點明出發時的情景:穿好晨裝,跨馬出行。“破小寒”,點明是清秋時節。“散疲頑”,暗示此行是在繁忙的公務期間。在出行途中,在馬背上欣賞清晨的美景,是何等的輕鬆愉快。“破小寒”、“散疲頑”,寫得很細緻、真切。凡是大清早動身遠行的人,都有這種共同體會:早起的確有點涼意,一動身出發,精神也輕快了。

行進中,迎面而來的,是“薄薄輕輕霧”和“重重疊疊山”,第三、四兩句寫出了皖南山區清秋黎明時特有的朦朧美。而詩人所領略到的還別有一番情趣:馬在漫卷的輕霧中“得得”穿行,恍若衝開一道道輕紗似的幃幔;那從霧中閃出的重重疊疊山,彷彿是從幃幔中放出,千姿百態從身邊閃過。“衝”,使流動的霧,化動態爲靜態;“放”,使靜止的山化靜態爲動態。兩者相生相映,構成了一幅撲朔迷離、奇趣橫生的畫面。這裏寫景,是人物行進中的觀感,是流動的畫面,就象電影似的,一個鏡頭轉過一個鏡頭。在修辭上,用“輕輕薄薄”、“重重迭迭”這八個迭音字來形容薄霧、迭山,既有音樂美,又能加強語氣,使薄者更覺得薄,迭者更顯得迭;還有一點值得注意,霧氣既輕又薄,可是這裏用了一人“衝”字,分量很重,而重重迭迭的山峯,這裏卻用了一個“放”字,分量很輕。輕者以重處之,重者以輕處之,並不是一味追求別緻,它寫出了自己切身的感受和體驗。

隨着峯迴路轉,詩人的眼前又出現另外一番美景——“碧穗吹煙當樹直,綠紋溪水趁橋彎。”上句寫炊煙,下句寫溪水,畫意甚濃。炊煙,樹叢,溪水,小橋,一碧一綠,一直一彎,一靜一動;在色彩、線條和態勢上構成了錯綜變化之美,上下相映襯,使整個畫面玲瓏剔透,有聲有色。寫“炊煙”突出“當樹直”,暗示無風,莊戶人家的房屋、煙囪,被周圍的高大樹木所遮掩,所以只能看到炊煙從樹頂上筆直地升起;寫“溪水”突出“趁橋”,山林茂密,溪澗縱橫,溪水傍着小橋流逝。一個“彎”字,又把那繞山穿橋的小溪身影勾劃出來;一個“趁”字,更把汩汩溪流寫活了。這些雖然都是農村常見的實景,但到了詩人筆下,便很富有詩意,展現出山村黎明時特有的風貌和神韻。

這首詩攝取的最後一個鏡頭是林間百鳥的晨歌。鳥兒是山棟的主人,它們“清禽百囀”“正在有情無思間”迎接馬背上的客人,是真的有情還是出於無意?詩人心馳神醉,他恍恍傯惚難以分清了。妙處正在這“有情無思間”,鳥兒無所謂有情無意,詩人卻設想鳥兒同人一樣,也具有感情,實際是自己感情外露的一種形式,西方美學家把這種表現叫做“移情”,意思說,人把自己的感情,推移到鳥兒身上。

這首紀遊詩不僅把沿途景物的外貌特徵準確地描摹出來,而且把自己的主觀體驗和感受融入景物之中,選用諸多點睛的字眼,使諸多景物情態畢露,詩人觀景時的愉悅心情,也就從景物的情態中透露出來了。全詩節奏輕快,情緒樂觀,是情與景會的佳作。

秋,在大自然中,扮演的往往是一個悲懷的角色,一個“愁”字早已成爲一種獨特的意象,讓一代代的人不停的咀嚼、回味。於是,秋,便在一頁頁枯色的紙張裏,在一個個方正的'漢字中低吟,把那縷縷的哀怨、愁緒、思念、牽掛,薰染得迷迷離離。

說到悲秋,不能不提宋玉,他被譽爲我國文學“悲秋”之祖,他的《九辯》是抒發自己落拓無偶的悲愁和不平的傷情之作。開篇“悲哉秋之爲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將肅殺的秋景與悲愴的心境融爲一體。接下來:

憭慄兮,若在遠行。

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

廓落兮,羈旅而無友生;

惆悵兮,而私自憐。

燕翩翩其辭歸兮,蟬寂漠而無聲。

雁癰癰而南遊兮,鵾雞啁哳而悲鳴。

獨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

悲哉,這秋天的蕭颯之氣!

……

詩語:

秋風淒涼草木都枯萎而凋零。

冷落啊好像一人獨自在遠行,

……

又像登山臨水送人踏歸程。

在孤獨的旅程中我沒有朋友,

孤獨寂寞哀憐之情獨自生。

燕子翩翩向溫暖的南方飛,蟬兒困守寂寞無響聲。

大雁和諧嗚叫着高飛,鵑雞卻一直唧唧喳喳在悲鳴。

從夜到明我都無法入夢鄉,夜裏蟋蟀哀鳴觸動我幽情。

在宋玉的《九辯》等作品中,物象的描繪趨於細膩工緻,抒情與寫景結合得自然貼切,此後,“悲秋”也成爲後世文學作品中不斷重複的主題。其借秋景以抒孤零之情的手法,對後代詩歌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宋文學家婉約詞派的代表人物柳永的《雨霖鈴·寒蟬悽切》,全文如下: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詞語:

秋後的蟬叫得是那樣的淒涼而急促,面對着長亭,正是傍晚時分,一陣急雨剛停住。在京都城外設帳餞別,卻沒有暢飲的心緒,正在依依不捨的時候,船上的人已催着出發。握着手互相瞧着,滿眼淚花,直到最後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去南方的路,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的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自古以來多情的人最傷心的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蕭瑟清冷的秋季,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隻有在楊柳岸邊,面對淒厲的晨風和黎明的殘月了。這一去長年離別,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即使有滿腹的情意,又再同誰去訴說呢。

賞析:

這首雙調慢詞《雨霖鈴》當爲詞人從汴京南下時與戀人的惜別之作。上片細膩刻畫了情人離別的場景,抒發離情別緒;下片着重摹寫想象中別後的悽楚情狀。可謂盡情盡致,聲情哀怨,寫出了委婉悽側的離情,讀之令人於悒。

詞的上片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瞭地點和節序。然而詞人並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氛圍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時當秋季,景已蕭瑟;且值天晚,暮色陰沉;而驟雨滂沱之後,繼之以寒蟬悽切: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淒涼。加之當中“對長亭晚”一句,句法結構是一、二、一,極頓挫吞嚥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淒涼況味。

前三句通過景色的鋪寫,也爲後兩句的“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餚,詞人毫無興致。他的思緒正專注於戀人,然而,“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劇烈的的矛盾衝突更使離情如焚。“蘭舟催發”,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沒有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纖,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於是後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敵千鈞!那麼詞人凝噎在喉的是什麼話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的內心獨白。三個字均爲去聲,以去聲“念”字作爲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啓“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後“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的聲情,極富音樂醒喔,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是“煙波”,又是“暮靄”,更是“沉沉”,着色可謂濃矣;既是“千里”,又是“闊”,空間可謂廣矣。在如此廣闊遼遠的空間裏,充滿了如此濃密深沉的煙靄,其離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見。

上片正面話別,到此結束;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得出一條人生哲理:“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並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着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爲層層加碼,極言時當冷落淒涼的秋季,離情更甚於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後照應,針線極爲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爲明顯、深刻。“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況味: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迴,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悽清的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比之上片結尾二句,雖同樣是寫景,寫離愁,但前者彷彿是潑墨山水,一片蒼茫;這裏卻似工筆小幀,無比清麗。詞人描繪這清麗小幀,主要採用了畫家所常用的點染筆法。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統一性,而後面這兩個警句,就將失去光彩。

“此去經年”四句,構成另一種情境。因爲上面是用景語,此處則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後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的興致,只能徒增帳觸而已。“此去”二字,遙應上片“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可見結構之嚴密。“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益見鍾情之殷,離愁之深。而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繮,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衆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其以問句作結,更留有無窮意味,耐人尋繹。